公元7年5月7日的時間線中
笑聲再次響起,卻不再是之前的張狂,而是變成一種低沉、濕冷、如同毒蛇在枯骨堆上爬行的嘶嘶聲,帶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惡意。“長安城里等著諸位的,可不是什麼太平富貴!詔獄深處,蠆盆正空!那可是萬蛇攢動的好去處,保管讓你們……”他頓了頓,猩紅的舌尖掃過嘴唇,“……日日夜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寸皮肉,都得讓那些小寶貝啃上千遍萬遍!”
這番話語如同一盆混合著冰碴的污血,兜頭澆在了城頭每一個士卒的心上。長安詔獄、蠆盆萬蛇……這些只存在于最恐怖傳聞中的酷刑名詞,此刻被一個手持妖弓的瘋子清晰地吐露出來。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箭桿在弓臂上輕微摩擦的“咯吱”聲。恐懼如同瘟疫般無聲蔓延,士兵們握著弓箭的手,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細微的顫抖卻再也無法抑制。
演凌的狂言裹挾著血腥的威脅,在炙熱的城牆上下震蕩。那些關于長安詔獄、蠆盆萬蛇的惡毒描述,像無形的冰冷蛛網,纏縛在每個守城士兵的心口,連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公子田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恐懼屏障。
一聲極輕的笑音,如同最上等的薄胎瓷盞被人偶然叩響,清泠泠、短促地逸出。在這充斥著殺意與恐懼的修羅場上,這笑聲突兀得近乎荒謬。它並非嗤笑,也非怒極反笑,更像是一個人置身于喧鬧的酒肆茶樓,偶然听得了一句絕妙戲文或一段精彩紛呈的說書講演,忍不住從心底發出的、純粹的愉悅和欣賞。
他倚著那垛口後飽經風霜的牆磚,姿態閑適得與周遭緊繃的氣氛格格不入。修長的手指不再緊握成拳,反而輕輕抬起,動作隨意而優雅,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撫觸姿態,緩緩劃過身旁箭袋里一支簇新羽箭冰冷的青銅箭鏃。
箭鏃鋒銳無比,在慘淡的陽光下反射著幽冷的青光。公子田訓的指尖在箭簇最尖銳的稜線上短暫停留,冰冷的觸感仿佛能刺痛靈魂。他的目光,卻穿透了城下彌漫的塵煙與殺意,平靜地、甚至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意味,落在了演凌那張狂熱扭曲的臉上。
他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先前因紅蘭弓而起的驚悸與被挑釁點燃的怒火,此刻竟奇異地沉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純粹的、專注的、甚至帶著點饒有興致的“看”。如同茶樓上最挑剔的客人,在觀賞一出新鮮出爐又難辨真假的江湖軼聞。
演凌囂張的威脅,士兵們壓抑的恐懼,箭袋上凝結的血垢,腳下踩著的腐臭泥濘……周遭的一切喧囂與殘酷,仿佛都在公子田訓倚著牆磚、指尖輕撫箭鏃的這一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離開來。
他只是看著,平靜地看著城下人那柄紅得妖異的弓,以及弓主人喋喋不休的話語。在他嘴角殘留的一絲微妙弧度里,沒有憤怒,沒有恐懼,沒有決斷。只有一種置身事外的、近乎享受的平靜,仿佛剛剛听完一段與己無關的傳奇故事。
好的,這是一個基于您提供的情節梗概進行的擴寫,力求保留原有沖突和關鍵情節,同時豐富細節、人物刻畫和環境氛圍︰
南桂城的輪廓在深沉的夜色中巍峨矗立,青黑色的城牆仿佛汲取了月華的冷意。城樓上,燈籠的光暈在濕潤的晚風里搖曳不定,將巡邏兵士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的殘香與河水的腥氣。
公子田訓一身素錦寬袍,憑欄而立,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如浸寒潭般冷冽,靜靜地凝視著護城河對岸那個如鬼魅般的身影——刺客演凌。演凌一身緊束夜行衣,周身散發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城樓。
“哼,”公子田訓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河面氤氳的水汽,帶著田家特有的矜貴與不容置疑,“無關緊要,無關緊要……”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冰冷的石欄,目光在演凌身上掃過,像是在審視一件不甚滿意的器物,“逞一時之凶,不過是匹夫之勇。稍待片刻,本公子自有法子……讓你後悔踏足此地半步。”
城下的演凌聞言,氣息陡然一滯,目光如同淬毒的針尖刺向田訓︰“你說什麼?!”
田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我說你——演凌!不過是仗著一股蠻橫戾氣,在此虛張聲勢罷了!論理,你站不住腳;論勢,你孤身至此,如蚍蜉撼樹!除了靠這點嚇唬人的凶煞之氣,你還有什麼?如此行徑,也配稱‘刺客’二字?簡直是……辱沒斯文!”他的話語字字如錐,直刺演凌的尊嚴。
演凌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頂門,臉頰滾燙,羞辱感讓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你…你說什麼?!我演凌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讓人隨意框誆)騙拿捏的軟柿子!你們南桂城,究竟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田訓唇角勾起一個冰冷而篤定的弧度,仿佛早已料到對方的反應。他優雅地揮了揮手中不知何時展開的象牙骨扇,指向城牆深處,“簡單得很。看你腳下生根的本事如何……能躲得過我這‘巨型弓箭’一輪攢射,毫發無損地站在此地,再來與本公子談‘道理’不遲!”
話音剛落,城樓陰影深處驟然響起令人牙酸的機括緊繃聲!緊接著,“嗡——嗖!嗖!嗖!”三道沉悶如雷的破空聲撕裂夜風!那並非尋常箭矢,而是足有兒臂粗細、通體烏沉油亮的巨型弩箭!箭頭閃爍著青銅特有的冷硬寒光,帶著沛然莫御的力量,呈品字形,如同三道死神的邀請函,瞬間跨越護城河的距離,向著演凌立足之處悍然射下!
死亡的罡風撲面而來!巨大的壓迫感讓演凌瞬間毛發倒豎!千鈞一發之際,刺客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憤怒與思考。躲閃?硬接?巨大的沖擊力足以將他釘死在原地!電光石火間,他唯一的生路,竟是身後那暗流洶涌的護城河!
“噗通!”
演凌沒有絲毫猶豫,身形猛地向後一倒,砸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了他,卻也帶來了瞬間的空隙——弩箭擦著他的頭皮深深楔入河岸的泥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然而,死亡的威脅並未解除,甚至變得更加詭異陰森!
幾乎在他落水的同時,水面下仿佛炸開了鍋!“嘩啦!”無數銀灰色的細小身影瘋狂地匯聚涌來!那並非普通的河魚,正是南桂城賴以御敵的奇物——溫春食人魚!它們體型不大,滿口細密尖牙卻在黑暗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幽光。它們似乎被巨大的落水聲和血腥氣田訓早已令人投放餌料?)徹底激發了凶性!
“呃啊——!”
演凌的痛呼被渾濁的河水嗆斷,隨即爆發出更淒厲的慘叫!無數張細小的、布滿利齒的嘴狠狠咬住了他裸露在水面的皮膚——手臂、脖頸、臉頰……甚至是腰腹!雖然這些溫春食人魚,,但那無數細密的、如同針砭入骨的啃噬劇痛,簡直如同酷刑!
“嗤啦!”他的夜行衣被輕易撕裂開一道道口子,皮膚上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深入皮下的血痕。劇痛如同潮水般瘋狂沖擊著他的神經,讓他幾乎暈厥。冰冷的河水與火辣辣的刺痛交織,將這位冷酷刺客瞬間變成了狼狽不堪的落湯雞。他揮舞手臂瘋狂拍打水面,試圖驅散魚群,卻引來更多瘋狂的啃咬!整個河面都因他的掙扎而劇烈翻騰著銀灰色的鱗光浪花。
“放我出來!田訓!快放我出去!呃啊——!”演凌的聲音因劇痛和嗆水變得嘶啞變形,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狼狽與驚怒。他掙扎著想向岸邊游去,但密集的魚群如同水中刀陣,每一次動作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將他死死困在河心。
城樓上,公子田訓搖著扇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河中狼狽掙扎的身影,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彩的鬧劇。他微微俯身,聲音透過混亂的水聲清晰地傳來,帶著令人心寒的涼薄︰“放你出來?呵,那可不行。”他慢條斯理地頓了頓,“閣下殺氣騰騰而來,此刻又在這寒潭中‘興風作浪’,放你上岸?本公子……實在放心不下啊。”
他直起身,對著旁邊的城防副將淡淡吩咐︰“傳令,開閘。水流湍急些,也好讓這位演凌壯士……涼快涼快,醒醒他那發熱的腦子。”
“是!公子!”副將一聲令下。
緊接著,上游傳來低沉的閘門開啟聲。本就湍急的護城河水流瞬間變得洶涌澎湃,一股強大的暗流如同無形的大手,猛地攫住了水中掙扎的演凌!
“田訓!你……卑鄙!呃——!”演凌的怒罵被卷入口鼻的河水淹沒。強大的水流裹挾著密密麻麻、啃咬不休的食人魚,將他像一塊破爛的木頭般急速沖向漆黑的下游。他的掙扎越來越無力,痛呼聲也漸漸微弱,只剩下那一身遍布血痕的狼藉身影,在翻滾的銀灰色魚群黑浪中,迅速消失在沉沉夜色深處。
河面上,只留下幾縷被撕碎的黑色布條和幾片被染成淡紅色的、打著旋兒的桂花瓣,緩緩沉入水底。
城頭燈籠的光暈依舊搖曳。公子田訓合攏象牙骨扇,輕輕敲在掌心,望著刺客消失的方向,眉宇間不見絲毫波瀾,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打掃戰場,嚴加戒備。”他淡淡地吩咐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城防兵士心頭一凜。南桂城樓,月光如水,再次恢復了那份料峭春夜的、帶著凜冽寒意的平靜。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血腥氣和河水翻騰後的腥味,無聲訴說著方才那短暫而驚悸的插曲。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