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獸園的苦役,終究沒能落在阿澈頭上。
倒不是蕭絕心軟,而是魔淵前線戰事吃緊,幾頭被魔氣侵染發狂的巨型仙獸沖撞了後方營地,造成不少混亂,急需真正的馴獸仙師前往處理。阿澈那點微末修為,真扔進飼獸園,怕是還不夠雷霆吼塞牙縫的。
于是,阿澈小朋友僥幸逃過一劫,但也被嚴令禁止再接觸任何與“提取”、“煉制”相關的工作,改為每日臨摹《清靜經》一百遍,美其名曰“修身養性,靜心還債”。
雲渺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更加小心翼翼。她知道上次偷睡差點連累兒子,蕭絕的警告絕非空話。那“咸魚印”監控得愈發嚴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金光掃過時,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意味。
她不得不暫時收斂,老老實實修了幾天傳訊符,修得眼冒金星,感覺自己的仙力都快被抽干,全都填了那無底洞般的債務。
然而,高強度、低回報的重復勞作,加上之前受傷未愈又連日奔波的精神疲憊,如同不斷累積的沙堆,終有崩塌之時。
這日,她正修復著一枚結構異常復雜、核心受損嚴重的上古偵察鏡。這鏡子對仙力掌控的要求極高,需將神識化為極細的絲線,穿透無數層破損的禁制,一點點梳理撫平。
全神貫注之下,仙力和神識消耗巨大。
就在她即將完成最核心部分的修復時,一陣強烈的、無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海嘯般猛地襲來!
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意識如同陷入泥沼,不斷下沉……下沉……
“不行……不能睡……”她心中瘋狂吶喊,試圖掐自己,試圖調動仙力刺激穴位。
但這一次,身體的抗議超過了意志的極限。
她的頭猛地向前一點,握著修復工具的手一松,整個人保持著坐姿,直接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甚至……發出了極其輕微的、規律的呼吸聲。
而就在她陷入沉睡的同一時間,她懷中那個一直毫無動靜、被她當成靠墊和暖手寶的咸魚毛球,似乎被她那極度疲憊狀態下散發出的“困倦”氣息所吸引,無意識地微微蠕動了一下,散發出一縷極其微弱的、近乎虛無的波動。
這縷波動,恰好與她面前那枚正處于修復最關鍵時刻、能量極其不穩定、敏感無比的上古偵察鏡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更巧的是,殿門上方的“咸魚印”監控金光,正好處于那個極其短暫的、能量波動的低谷期!
于是,在多重巧合的疊加下——
那枚上古偵察鏡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鏡面劇烈震顫,內部不穩定能量被那縷奇特的“困倦”波動引動,瞬間失控!
“嗡——!!!”
一道無形卻異常強大的能量脈沖,如同失控的利箭,猛地從鏡中射出!
這道脈沖不偏不倚,正好轟擊在殿門上方的“咸魚印”虛影之上!
“ 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偏殿中響起!
只見那方金光閃閃、代表戰神權柄與監控契約的“咸魚印”虛影,靠近邊緣的一個小角,竟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能量脈沖,硬生生崩掉了一小塊!
雖然只是虛影的一角,但那可是戰神印啊!某種程度上比實體更加重要!是其法則的顯化!
破碎的那一小塊金光,如同螢火蟲般,在空中閃爍了兩下,便消散無蹤。而主印虛影上,則留下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小小缺口,光芒都隨之黯淡了幾分,監控波動瞬間變得紊亂不堪!
幾乎是同時——
遠在魔淵前線,正于中軍大帳內與麾下將領商議軍情的蕭絕,身形猛地一僵!
他感覺到自己與戰神印之間那緊密的聯系,突兀地傳來一絲極其細微卻絕不容忽視的滯澀感!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玷污、被損傷了!
他臉色驟變,甚至來不及對帳內將領交代一句,身影瞬間模糊,直接撕裂空間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已臉色鐵青地出現在偏殿門口!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周身殺氣瞬間爆開,幾乎要凝成實質!
雲渺趴在案幾上,睡得正沉,甚至發出了輕微而規律的……小呼嚕? 她面前,那枚上古偵察鏡能量耗盡,黯淡無光,鏡面上還有一絲未散盡的不穩定波動。 而殿門上方,他的戰神印虛影,缺了一個小角!正像接觸不良的燈一樣明滅不定!
“雲!渺!”
一聲蘊含著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九天驚雷,狠狠炸響在偏殿之中!
恐怖的聲浪直接將雲渺從睡夢中驚醒,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啊?!怎麼了?!魔獸打進來了?!”她睡眼惺忪,驚慌四顧,嘴角還掛著一絲可疑的口水。
當她看清門口那個臉色黑如鍋底、殺氣幾乎要掀翻房頂的蕭絕,以及他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所指向的——殿門上那個缺了角的“咸魚印”時,她的睡意瞬間嚇飛到了九霄雲外!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下意識地舉手辯解,聲音都變了調,“是它……是那鏡子自己炸的!對!質量有問題!”
蕭絕根本懶得听她狡辯,一步踏出,已瞬間出現在她面前,五指如鉤,帶著冰冷的殺意,直接抓向她的脖頸!
雲渺嚇得魂飛魄散,想要躲閃,卻被那恐怖的威壓死死釘在原地,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眼看就要被掐住脖子——
“嗝~”
一聲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飽嗝聲,從她懷里傳來。
是那個咸魚毛球!
它似乎被蕭絕那狂暴的殺意和能量驚動,無意識地又蠕動了一下,甚至還蹭了蹭雲渺的手心。
而就在它蠕動的同時,一股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慵懶”、“困倦”、“萬物皆可睡”意境的波動,再次散發開來。
這股波動,無形無質,卻恰好拂過了暴怒中的蕭絕,以及那明滅不定的破損“咸魚印”。
蕭絕那疾抓而來的手,在空中極其細微地頓了一頓。一股莫名的、極其強烈的困意,如同鬼魅般突兀地襲上他的心頭,讓他凝聚的殺意和仙力都出現了瞬間的渙散!
雖然他立刻以強大的意志力強行驅散了這絲困意,但動作終究是慢了一瞬。
而那股“慵懶”波動掃過“咸魚印”時,那明滅不定的印影,光芒再次劇烈閃爍了幾下,那個破損的小缺口處,竟然……極其緩慢地、開始自我修復?!
只是那修復的方式十分詭異,並非重新凝聚金光,而是像……打哈欠一樣,張開一個微小的能量漣漪,懶洋洋地、一點點地“吞”回周圍的靈氣,慢慢填補缺口?
蕭絕︰“!!!”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懶散方式自我修復的印影,再看看雲渺懷里那個灰撲撲的、毫無異常的毛球,最後感受了一下自己剛才那瞬間莫名涌起的困意……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竟然能影響到他的心神?!甚至能引動戰神印產生這種詭異的變化?!
雲渺也驚呆了,看看懷里依舊裝死的咸魚球,又看看那個正在“打哈欠”修復的帥印,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師傅……好像又無意中救了她一命?還……順便修了修印子?雖然方式很奇怪)
蕭絕的臉色變幻不定,驚疑、憤怒、殺意、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探究交織在一起。
他死死盯著那個咸魚毛球,試圖看穿其本質,卻發現神識探入,如同泥牛入海,什麼都感應不到,只有一片混沌與……困意?
他再次看向雲渺,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難測。
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多。這個看似普通的毛球,絕不簡單!
他緩緩收回了手,周身的殺氣卻並未消散,反而變得更加內斂和危險。
“解釋。”他冰冷地吐出兩個字,目光如炬,仿佛要將雲渺從里到外看透。
雲渺心髒狂跳,腦子飛速運轉。
解釋?怎麼解釋?說這是我咸魚師傅變的球?它打個嗝放個屁就能把你的帥印崩個角還能讓它打哈欠自愈?
說出來誰信啊!而且暴露師傅的存在,風險更大!
她心一橫,決定繼續裝傻充愣,順便甩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擺出一臉無辜和後怕,“我就修著鏡子,太累了不小心睡著了……然後好像听到‘ 嚓’一聲,就被您嚇醒了……王爺,是不是這鏡子年代太久遠,內部不穩定自爆了?差點傷到我!這質量不過關啊!我要求工傷賠償!精神損失費!”
她倒打一耙,試圖轉移焦點。
蕭絕看著她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還試圖訛錢的模樣,額角青筋暴跳,剛剛壓下去的殺意又有點蠢蠢欲動。
但他看了一眼那個還在慢吞吞“打哈欠”修復的印影,又瞥了一眼她懷里那個詭異的毛球,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立刻動手的沖動。
秘密,需要慢慢挖。
而債務,需要慢慢還。
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
“工傷?”蕭絕冷笑一聲,指了指殿門上那個缺口,“本王的帥印受損,修復所需資源,便從你的債務中扣除。至于具體數額……”
他頓了頓,報出一個讓雲渺眼前一黑的數字。
“至于你睡覺瀆職,險些釀成大禍,懲罰便是……”他目光掃過那些待修復的法器,“今日工作量,翻三倍。修不完,不準休息。”
說完,他不再給雲渺任何辯解的機會,袖袍一甩,轉身離去。只是離開前,那深深瞥向咸魚毛球的一眼,充滿了審視與探究。
雲渺癱坐回椅子上,看著那堆成山的工作量,欲哭無淚。
三倍?!這是要修到地老天荒啊!
她低頭戳了戳懷里罪魁禍首的咸魚球,悲憤交加︰
“師傅啊師傅!您老睡覺就睡覺,打什麼嗝啊!” “還崩哪兒不好,崩人家印子!” “這下好了,打工債沒還清,又添新債!還是高利貸!”
咸魚球毫無反應,繼續裝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它無關。
只有殿門上方的“咸魚印”,還在慢悠悠地、打著哈欠、一點一點地修復著那個小缺口,那慵懶的節奏,與殿內苦逼打工人的悲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雲渺嘆了口氣,認命地拿起工具。
還能咋辦?修唄!
至少……印子好像能自己長好?不用她賠整個的吧?
她只能如此卑微地安慰自己。
而關于“鼾聲震碎帥印角”的離奇事件,則以另一種隱秘的方式,在極少數知情人中流傳開來,成為了戰神府又一個不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