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墟深處,那間被暴力破開的密室煙塵尚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塵土、詭異的草木腐爛腥甜惡臭,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洗腳水余韻?雲崢那聲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洗腳水”咆哮,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外間本就因劇烈震動而驚疑不定的混亂!
“什麼動靜?”
“洗腳水?二十萬上品仙晶?!”
“嘶——是雲崢大人!哪個不要命的敢賣他洗腳水?!”
“快看!那密室……天啊,雲大人的手!!!”
好奇、驚駭、幸災樂禍的低語如同瘟疫般在狹窄通道和陰影角落里蔓延。數道或強或弱的神念,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絲興奮,如同無形的觸手,悄然掃向那破開的密室洞口。
洞內,雲崢被兩個忠心或者說不敢跑)的黑袍護衛勉強攙扶著,才沒當場癱倒在地。他面如金紙,嘴唇哆嗦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赤紅的雙眼里除了滔天殺意,更多了一種被徹底扒光、釘在恥辱柱上反復鞭笞的極致屈辱和荒謬感。
二十萬!上品仙晶!那是他多年搜刮、甚至動用了家族部分底蘊才湊齊的巨款!是他孤注一擲、妄圖借助“神丹”沖擊瓶頸、徹底碾壓仇敵的希望!
結果呢?
希望?造化?陰陽歸元?
全是狗屁!
是那兩個小崽子在升仙池泡了三天的洗腳水!是那個死胖子用他那身混沌道蘊油膩體味)燻陶了頓飯功夫的“精華”!
“噗——!” 強烈的惡心感混合著氣血攻心的劇痛,讓他再次噴出一口老血。這一次,血沫里夾雜的嫩綠草葉更多了,甚至還有幾顆細小的、如同芝麻粒般的碧綠種子!那條已經完全失控的墨綠藤蔓手臂,似乎感應到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蠕動得更加瘋狂,膿包破裂,碧綠腥臭的汁液滴落在地,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連堅硬的黑曜石地面都冒起青煙!
“啊——!!” 手臂上傳來鑽心蝕骨的劇痛和奇癢,雲崢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僅存的右手死死扣住左肩,試圖阻止那恐怖“綠化”的蔓延,卻徒勞無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細小的藤蔓正在貪婪地汲取他的仙元和血肉精華,如同寄生在他身上的怪物,茁壯成長。
“大人!冷靜!快壓制這詭異的異變!” 一個黑袍護衛焦急地喊道,試圖輸入仙元幫他穩定傷勢。
“壓制?哈哈……壓制?” 雲崢慘笑起來,笑聲癲狂而絕望,“清虛老狗!雲渺賤婢!本座……本座與你們不死不休!天涯海角!必殺爾等!必殺爾等全家!雞犬不留——!!!” 他怨毒的詛咒如同實質的寒冰,讓兩個護衛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雲崢即將徹底被憤怒和痛苦吞噬、不顧一切調動本源也要追殺出去的那一刻——
“雲大人!想保住你這條胳膊嗎?”
雲渺那清泠泠、帶著一絲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如同鬼魅般,直接在他混亂的識海中響起!用的是最隱秘的傳音!
雲崢渾身劇震,怨毒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他布滿血絲的眼楮猛地瞪圓,瘋狂中強行擠出一絲驚疑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冀!
“誰?!雲渺?!你在哪?!” 他僅存的理智在瘋狂嘶吼︰抓住她!逼她交出解藥!洗刷這奇恥大辱!然後再將她碎尸萬段!
“別管我在哪。” 雲渺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淡漠,“听清楚,想活命,想保住你這條胳膊不被這‘生機勃勃’的腳氣仙藤徹底吸干、同化成肥料,只有一個辦法。”
“說!!!” 雲崢幾乎是吼出來的,僅存的右手因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
“辦法很簡單。” 雲渺的聲音帶著一絲冷酷的戲謔,“趁你神智還算清醒,仙魂尚未被這藤蔓的‘生命本源’完全侵染……立刻!馬上!自己動手!把你這條被‘洗腳水精華’徹底改造過的胳膊,齊肩斬斷!斷得越干淨,生機斷絕得越徹底,你活下來的機會越大!”
“斬……斬斷?!” 雲崢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了!他下意識地看向那條墨綠蠕動、不斷膨脹的恐怖手臂。斬斷?失去一條臂膀?!對于他這等境界的仙人來說,斷肢重生並非難事,但眼前這鬼東西,是普通的斷肢嗎?這藤蔓的根須恐怕早已深入他的骨髓經絡,甚至糾纏了他的部分仙魂本源!強行斬斷,仙元大損、根基動搖是必然的!更別提這深入骨髓的奇恥大辱!
“不!不可能!賤婢!你休想誆騙本座!定有解藥!快把解藥交出來——!” 雲崢在識海中瘋狂咆哮。
“解藥?” 雲渺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雲大人,您自己都說了,那是蘊含無上造化、星辰本源、混沌生命本源的‘神丹’精華啊!藥效如此‘純正’、‘猛烈’,深入骨髓,完美融合,何來解藥一說?唯一的‘解’,就是壯士斷腕!現在動手,您或許還能保住七成修為和性命,再猶豫……”
她的聲音故意頓了頓,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松︰
“等這腳氣仙藤的根須徹底扎進您的仙魂本源,開出幾朵嬌艷的‘腳丫花’……嘖嘖,那場面,想必更加‘生機盎然’,配得上您雲大人的身份!到時候,怕是您想斷,都斷不掉了哦。言盡于此,雲大人,好自為之!”
傳音戛然而止。
“噗——!!!”
雲崢雙目圓瞪,渾身劇烈顫抖,喉嚨里發出“ ”的怪響,一口比之前更加濃稠、夾雜著大量草葉和碧綠種子的心頭精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呃啊……清虛……雲渺……你們……好……好……好……”
他死死捂住胸口,想要將那翻江倒海的惡心、屈辱、劇痛和滔天恨意壓下去,卻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那“壯士斷腕”的抉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腦中反復回蕩。斬,還是不斬?斬,是自殘根基,是坐實了這洗腳水泡出來的奇恥大辱!不斬……難道真等著變成一株人形腳氣盆栽?!
這念頭一起,他仿佛真的看到自己全身長滿墨綠藤蔓,頭頂開出一朵嬌艷欲滴、散發著洗腳水芬芳的詭異大花……
“嘔——!!!”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極限刺激下,雲崢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干嘔,雙眼翻白,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大人!!”
“大人——!!!”
兩個黑袍護衛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想要接住他。混亂中,雲崢那條墨綠藤蔓手臂不受控制地甩動,啪地一聲,狠狠抽在一個護衛的臉上!
“啊——!” 那護衛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半邊臉頰瞬間紅腫,肉眼可見地冒出細密的綠色絨毛!
場面徹底失控!
與此同時,無光墟外圍,混亂能量流交織的陰影地帶。
“呼嚕嚕……發了……發了……二十萬……上品……仙晶啊!仇家的錢……花起來……就是……格外……香甜!格外……解氣!” 清虛老道抱著那沉甸甸的仙晶袋,一邊在崎嶇的廢墟陰影中以一種與體型極不相符的靈巧速度穿梭,一邊陶醉地嘟囔,臉上的肥肉都快樂得顫抖起來,油光 亮。
雲渺緊跟其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香?解氣?師傅,您老人家心可真大!听听後面那動靜,雲崢怕不是氣得原地爆炸了!還有他那條胳膊……嘔……” 一想到那墨綠蠕動、散發惡臭的藤蔓手臂,雲渺也忍不住有點反胃,“您那‘腳氣仙藤’的配方也太‘別致’了吧?後勁兒夠猛的!”
“呼嚕……猛點……不好嗎?” 清虛嘿嘿一笑,小眼楮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對付……這種……心黑手辣……的……仇家……就得……下猛藥!讓他……刻骨……銘心!順便……幫他那……污濁……的……仙軀……淨化……淨化……綠化……一下……環境……多好!”
他猛地一個急轉彎,肥碩的身軀如同靈活的泥鰍,鑽進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裂縫,還不忘回頭招呼雲渺︰“徒兒……快!這邊!甩掉……尾巴……要緊!”
雲渺身形一閃,緊隨其後。她剛鑽進去,就听到裂縫外傳來幾聲氣急敗壞的怒喝和能量踫撞的爆鳴,顯然是雲崢的手下或者被驚動的其他勢力追了過來。
“師傅,您剛才最後那下傳音,也太損了吧?” 雲渺在狹窄的裂縫中穿行,忍不住傳音吐槽,“還‘腳丫花’?您是真不怕把雲崢活活氣死啊?”
“呼嚕……氣死……最好!” 清虛的聲音帶著一股大仇得報的暢快,“省得……髒了……咱們……的手!貧道……只是……實話……實說……嘛!那‘腳氣仙藤’……的……最終……形態……可不就是……開花結果……嗎?貧道……這叫……學術……嚴謹!”
“嚴謹……” 雲渺嘴角抽搐,“您那洗腳水神丹的配方也挺‘嚴謹’的。阿澈和小泥巴要是知道他們的洗腳水能賣二十萬上品仙晶,怕不是要纏著您天天泡腳。”
“嘶——!” 清虛老道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肥胖的身軀一個哆嗦,速度陡然又加快了幾分,“呼嚕……免談!免談!貧道……這混沌道蘊……油膩體味)……燻陶……也是……很……耗費……心力……的!”
師徒二人如同兩道鬼影,在無光墟錯綜復雜、危機四伏的廢墟迷宮中急速穿梭,將身後的喧囂、雲崢的咆哮、以及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洗腳水怨念,遠遠地甩開。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點微弱的、熟悉的陣法波動。
一道隱匿的陣門悄然開啟,玉衡仙子那張寫滿了“你們又干了什麼驚天動地大事”的俏臉探了出來,看到清虛懷里那個鼓鼓囊囊、散發著誘人仙靈之氣的袋子,再看看師徒倆雖然狼狽但明顯透著“干了一票大的”的興奮神情,她無語地扶額︰
“我的老天爺!你們倆……還有後面那驚天動地的動靜……別告訴我,你們真把雲崢給……‘洗’了?”
清虛抱著仙晶袋,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很無辜”的表情︰“呼嚕……玉衡丫頭……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貧道……只是……做了一筆……童叟……無欺……的……小買賣……而已!順便……幫雲大人……綠化……淨化……了一下……身心!”
他拍了拍懷里的袋子,油光滿面的臉上露出一個憨厚?)又滿足的笑容︰
“二十萬……上品……仙晶……到賬!呼嚕……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