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兵那句“河面起黑霧了!”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撲滅了傷兵營里因阿澈“掛帥”而燃起的短暫笑聲。壓抑和恐慌如同無形的巨手,重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靖安王蕭珩臉上的那點柔和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鐵一般的凝重和冰冷的殺意。他猛地起身︰“走!去河防!” 他大步流星地沖出傷兵營,親衛緊隨其後,沉重的甲冑踫撞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傷兵營的氣氛再次跌入冰點。傷員的呻吟似乎都壓抑了幾分,絕望重新在空氣中彌漫。阿澈看著自己剛剛擺好的“豆豆兵大陣”,又看看大人們驟然變色的臉,小臉上的興奮褪去,只剩下茫然和一絲不安。他下意識地往赫連燼身邊靠了靠。
赫連燼抱著彈弓和包袱,空洞的眼神望向拒馬河的方向,小臉繃得緊緊的。剛才那層微弱的土黃光暈早已消失,但他似乎能感覺到某種……不祥的氣息正在逼近。
雲渺黃爺爺)眼神冰寒,她快速處理完手頭傷兵的傷口,對旁邊憂心忡忡的老軍醫道︰“老哥,煩勞照看一下這兩個小的,我去河邊看看。” 她必須親眼確認那黑霧是什麼!
“黃老哥,你……你小心啊!”老軍醫擔憂道。
雲渺點點頭,背起她的藥箱里面塞滿了各種“好東西”),快步走出傷兵營。
拒馬河防線,氣氛更是劍拔弩張!
高聳的了望塔上,蕭珩臉色鐵青,死死盯著河對岸。只見寬闊的河面上,不知何時彌漫開一片粘稠如墨汁的黑霧!那黑霧翻滾著,如同活物,正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朝著大胤軍營這邊蔓延!黑霧之中,隱隱傳來令人牙酸的嘶嘶聲,仿佛有無數毒蟲在爬行、啃噬!
對岸的聯軍陣地上,幾十面繪制著詭異骷髏和扭曲符文的黑色幡旗迎風招展!數十名黑袍人盤坐在幡旗之下,口中念念有詞,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陰冷波動。隨著他們的咒語,河面上的黑霧翻滾得更加劇烈,推進的速度也明顯加快!
“王爺!是毒瘴!劇毒無比!沾之皮肉潰爛,吸入肺腑立斃!之前張校尉帶人乘小船想靠近探查,離霧還有三丈,船上兄弟就……就渾身冒黑水倒下了!”一名斥候校尉聲音嘶啞地匯報,眼中帶著恐懼。
“弩車!投石機!給本王砸!砸爛那些妖幡!”蕭珩厲聲下令!
嗡——!砰!
巨大的弩槍撕裂空氣,沉重的石彈呼嘯而出!然而,這些強勁的物理攻擊在射入那翻滾的黑霧範圍後,如同泥牛入海!弩箭射進去就沒了聲息,石彈砸進去也只激起一小片漣漪,隨即被更濃的黑霧吞噬!那黑霧,仿佛能吞噬一切!
“該死!”蕭珩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上!這毒瘴,簡直是攻城略地的絕戶計!一旦讓它飄過河岸,整個大營,甚至後方城鎮,都將變成人間地獄!而他們,卻連阻擋的手段都沒有!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河防士兵中蔓延。看著那不斷逼近的死亡黑霧,看著對岸黑袍人那如同看螻蟻般的冷漠眼神,一股絕望的寒意從每個人腳底升起。
就在這時!
一個蠟黃臉的老郎中雲渺),不知何時擠到了垛口附近。她眯著眼,死死盯著河面翻滾的黑霧,鼻子還極其細微地……抽動了幾下?
蕭珩注意到了她,眉頭緊鎖︰“黃郎中?此地危險,速速退下!”
雲渺沒理他,目光卻從黑霧移向了天空。秋日的天空,高遠澄澈。幾縷雲絲正緩緩地……由西向東飄動。
風!是西風!雖然微弱,但確實是西風!
一絲冰寒又狡黠的笑意,如同毒蛇般,在雲渺黃爺爺)蠟黃的臉上一閃而逝。
“王爺,”她轉過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這毒瘴……怕火嗎?”
蕭珩一愣,隨即搖頭,聲音沉重︰“試過了!火箭射入,火焰瞬間被黑霧吞噬熄滅!水潑無用,沙土掩埋……範圍太大,根本來不及!”
“哦?”雲渺拉長了調子,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精光,“那……它怕不怕……‘香’?”
“‘香’?”蕭珩和周圍的將領都懵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毒瘴都要飄過來了,這老郎中在說什麼瘋話?!
雲渺卻沒解釋,她指著那由西向東飄動的雲絲,語速飛快︰“王爺請看!現在是西風!雖然微弱,但確實是西風!毒瘴自東向西蔓延,正好逆風!只要風勢夠大,這毒瘴……就過不了河!甚至……”
她頓了頓,嘴角那抹惡劣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甚至……能把它吹回去,讓那些放毒的家伙……自己嘗嘗味道!”
“吹回去?”蕭珩覺得這老郎中瘋了,“談何容易!風勢微弱,如何能吹散這凝聚的毒瘴?”
“風不夠大,那就……加點料!”雲渺眼中寒光一閃,語出驚人,“請王爺立刻下令,在河岸西側,每隔百步,點燃十堆……濕柴!要濕的!煙越大越好!再給老夫……調三百斤生石灰!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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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柴?生石灰?”蕭珩徹底糊涂了,“你這是要……”
“放煙!”雲渺斬釘截鐵,蠟黃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篤定,“放一場……又嗆又辣又‘香’的大煙!給對面的‘客人’……助助興!”
時間緊迫!蕭珩看著雲渺那雙在渾濁中透著精光的眼楮,又看看那步步逼近、吞噬一切的黑霧……他一咬牙!死馬當活馬醫!賭了!
“傳令!照黃郎中所言!立刻執行!違令者斬!”蕭珩的軍令如同炸雷!
整個河防瞬間動了起來!士兵們雖然不明所以,但軍令如山!一捆捆剛砍下的、帶著水汽的濕柴被迅速堆積在河岸西側。生石灰也被緊急調運過來。
很快,河岸西側,每隔百步,十堆巨大的濕柴垛被點燃!
嗤——!
濕柴遇火,瞬間騰起滾滾濃烈的、灰白色的嗆人濃煙!這濃煙直沖雲霄,如同十條巨大的灰龍!緊接著,士兵們將成袋的生石灰,奮力拋灑進燃燒的濕柴垛中!
滋啦——!噗!
生石灰遇水濕柴燃燒產生的水汽)和高溫,瞬間發生劇烈的反應!白色的煙霧混合著嗆人的石灰粉,如同火山爆發般猛地從柴垛中噴涌而出!灰白色的濃煙瞬間被染成了更加刺眼、更加嗆人的……灰白中帶著慘白的顏色!煙霧量陡增數倍!
一股混合著濃烈柴火焦糊味、生石灰刺鼻氣息、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辛辣燥烈味道的恐怖煙柱,如同十條狂暴的白色巨蟒,在士兵們劇烈的咳嗽聲中,沖天而起!
這十條“白蟒”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煙雲!正好被那原本微弱的西風裹挾著,氣勢洶洶地朝著河面……朝著那翻滾的黑色毒瘴,猛撲過去!
白色的、嗆辣無比的濃煙,與黑色的、陰冷劇毒的瘴氣,在拒馬河中央的上空,如同兩軍對壘般……轟然對撞!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冷水澆入滾油的聲音瞬間響起!接觸面上爆發出大團大團詭異的灰黑色氣旋!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那原本氣勢洶洶、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毒瘴,在遇到這片灰白色、嗆辣無比的“石灰濕柴煙”後,如同遇到了克星!翻滾的速度驟然減緩!黑霧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消散!仿佛被那灰白煙霧中蘊含的燥烈、辛辣之氣生生“灼燒”、“中和”掉了!
更重要的是,那股原本微弱的西風,仿佛被這沖天而起的巨大煙柱所“喚醒”和“推動”,陡然變得強勁起來!嗚咽的風聲瞬間變成了呼嘯!
呼——!!!
強勁的西風,裹挾著那片灰白嗆辣、如同巨大磨盤般的煙雲,狠狠地壓向黑色的毒瘴!不僅止住了毒瘴的推進,甚至開始……反推!
對岸聯軍陣地!
原本盤坐在黑幡下、一臉冷漠、如同掌控生死的黑袍邪修們,此刻全都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為首的黑袍人猛地站起,聲音嘶啞尖利,“那白煙……是什麼東西?!”
“咳咳咳!”已經有離河岸稍近的黑袍人被強勁西風吹來的、夾雜著生石灰粉末的辛辣煙霧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橫流!那煙霧不僅嗆人,還帶著一股灼燒呼吸道和眼楮的刺痛感!
“風向……風向變了!毒瘴……毒瘴被吹回來了!”有人驚恐地尖叫!
話音未落!
那片被西風裹挾、混合了生石灰燥烈氣息和濕柴濃煙的灰白“巨獸”,已經狠狠撞在了對岸的河灘上,並繼續朝著聯軍陣地深處席卷而去!
首當其沖的,是那些飄揚的黑色幡旗!
嗤啦!
沾染了生石灰粉塵的灰白煙霧拂過,那些繪制著詭異符文、材質特殊的黑幡,竟然如同被潑了強酸,發出腐蝕的聲響,符文迅速黯淡、模糊,幡布也出現了焦黑的斑點!
“我的聚陰幡!”黑袍邪修們心痛得滴血,驚怒交加!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灰白嗆辣的煙霧,如同無孔不入的惡魔,瞬間籠罩了聯軍陣前大片區域!尤其是……安置戰馬的馬廄區域!
戰馬,何等敏感嬌貴的生靈?
濃烈刺鼻的焦糊味!
嗆得肺管子生疼的石灰粉塵!
還有那無孔不入的辛辣燥烈氣息!
“唏律律——!!!”
驚恐萬分的馬嘶聲瞬間響徹雲霄!如同被投入滾油中的水滴,整個聯軍前陣的馬群,徹底炸營了!
被嗆得發瘋、眼楮刺痛流淚的戰馬,徹底失去了控制!它們瘋狂地尥蹶子、掙脫韁繩、互相沖撞踐踏!拉車的駑馬拖著沉重的輜重車,如同無頭蒼蠅般在營地中橫沖直撞!騎兵的坐騎更是狂暴,將試圖靠近安撫的騎兵狠狠甩飛出去!
“穩住!快穩住馬!”
“啊!我的眼楮!”
“攔住那輛車!”
“該死的!哪來的怪風怪煙!”
聯軍陣前,瞬間亂成了一鍋煮沸的、夾雜著馬糞味和嗆人煙塵的爛粥!人仰馬翻,慘叫連連!剛才還如同魔神般掌控毒瘴的黑袍邪修們,此刻也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狼狽不堪地在混亂中躲避著瘋馬的踐踏,哪里還顧得上維持什麼毒瘴?
河對岸,大胤軍陣。
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戲劇性、荒誕又無比解氣的一幕!
那恐怖的、吞噬一切的黑霧毒瘴呢?被那十條“白煙巨蟒”給……吞了?!還反推了回去?!把敵人的陣腳攪得天翻地覆?!
士兵們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連蕭珩都忘了呼吸,握著佩劍的手微微顫抖,眼神死死盯著對岸那片雞飛狗跳的混亂,再看看河岸西側那十條依舊在滾滾冒煙、如同十條勝利煙柱般的濕柴垛……
“這……這……”蕭珩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那個蠟黃臉、背著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老郎中“黃爺爺”,聲音都變了調,“黃……黃神醫?!您……您這‘香’……也太……太霸道了吧?!”
雲渺黃爺爺)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渾濁的老眼里閃爍著深藏功與名的狡黠光芒,慢悠悠地,用嘶啞的嗓音吐出幾個字︰
“客氣。一點‘殺蟲驅蚊’的土方子罷了。看來效果……尚可?”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對岸那一片混亂,嘴角勾起一抹惡劣至極的弧度,補充道︰
“就是……有點費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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