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谷听竹軒的空氣,仿佛凝固的冰水。柳管事背後的陰影,素問谷主洞悉一切的目光,還有賬房先生那催命符般的賬單,都沉甸甸地壓在雲渺心頭。十萬兩黃金的巨債像懸在頭頂的鍘刀,而柳管事背後勢力的追殺,更是讓她如芒在背。
“此地不宜久留。”雲渺將最後一點炮制好的藥材打包,眼神決絕。懸崖那場生死搏殺,讓她徹底明白,對方是鐵了心要置他們于死地,甚至不惜動用淬毒的弩箭!繼續留在醫仙谷,只會成為甕中之鱉,連累阿澈和昏迷的師傅。
“阿澈,收拾你的小虎虎,咱們得走了。”雲渺蹲下身,給兒子緊了緊新做的細棉布小褂子。
“走?去哪里呀娘親?”阿澈抱著青銅虎,大眼楮里有些茫然,又有些對未知的興奮,“去找……新家嗎?”
“嗯,去找個能安心給師傅治病的新家。”雲渺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目光掃過清虛和莫先生沉睡的面容,心中默念,“師傅,再等等,徒兒一定想辦法救你!莫先生……對不住了,只能托付給素問谷主了。”
她將一封簡短的告別信和僅剩的幾十兩銀子大部分錢都壓給賬房做藥費了)留在桌上,又對著听竹軒的方向抱了抱拳。素問谷主清冷的身影並未出現,但雲渺知道,她一定知曉。
趁著夜色,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背著小小的行囊,抱著那只似乎永遠睡不醒的青銅虎,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醫仙谷外的茫茫夜色。
夜路難行,尤其還帶著個孩子。離開醫仙谷勢力範圍沒多久,天際就滾過沉悶的雷聲,豆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砸落下來,頃刻間就變成了瓢潑大雨。狂風卷著冰冷的雨水,抽打在身上,寒意刺骨。官道很快變得泥濘不堪,舉步維艱。
“娘親……冷……”阿澈縮在雲渺背上,寬大的簑衣也擋不住無孔不入的濕冷,小家伙凍得牙齒打顫。
雲渺自己也渾身濕透,冷得發抖。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焦急地尋找著避雨的地方。借著偶爾劃破夜空的慘白閃電,她看到前方官道旁的山坡上,似乎有一片模糊的黑影。
“阿澈堅持住!前面好像有地方躲雨!”雲渺咬緊牙關,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黑影方向跋涉。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早已荒廢的破廟。廟門只剩半邊,歪歪斜斜地掛在門框上,在狂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廟內一片漆黑,散發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土氣。
“有……有地方啦!”阿澈的聲音帶著點小雀躍。
雲渺背著兒子,小心翼翼地側身擠進廟門。廟內空間不大,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泥胎底座。屋頂也破了幾個大洞,雨水嘩啦啦地灌進來,在地上積起渾濁的水窪。不過角落里有幾處還算干燥,堆著些破爛的蒲團和朽木。
“總比外面強!”雲渺松了口氣,趕緊把阿澈放下來,解下濕透的簑衣。小家伙凍得嘴唇發紫,小身子微微發抖。
“阿澈乖,娘親生火!”雲渺麻利地在干燥角落清理出一小塊地方,從背囊里取出火折子——這東西她隨身必備。又冒雨沖出去,在廟牆根下撿了些還算干燥的枯枝爛葉,好不容易才點燃了一小堆篝火。
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起來,驅散了黑暗,也帶來了一絲珍貴的暖意。雲渺把濕透的外袍脫下,擰干水,架在火堆旁烘烤。又把凍得蔫蔫的阿澈抱到火堆邊,用自己體溫和火堆的溫暖包裹著他。
“暖和了嗎?”雲渺心疼地搓著兒子冰涼的小手。
“嗯……暖和……”阿澈把小臉貼在雲渺懷里,汲取著娘親的溫度,懷里的青銅虎似乎也感受到暖意,眼窩里的幽藍光芒微弱地閃了閃。
破廟外,風雨如晦,雷聲轟鳴。破廟內,小小的篝火 啪作響,映照著母子倆依偎的身影,竟有種劫後余生的安寧。
雲渺從背囊里掏出僅剩的、用油紙包好的兩個冷硬饅頭,在火上烤了烤,掰開遞給阿澈︰“來,吃點東西。”
阿澈接過烤得有點焦香的饅頭,小口小口地啃著,大眼楮滿足地眯了起來︰“好吃!娘親也吃!”
雲渺剛咬了一口饅頭,背上的阿澈卻突然用力扯了扯她的衣領,小手指向廟門外風雨交加的黑暗,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緊張和急切︰“娘親!外面!有……有東西!臭臭的!紅紅的!要……要死了!”
臭臭的?紅紅的?要死了?
雲渺心頭猛地一跳!阿澈的直覺預警從未出錯!她瞬間放下饅頭,抓起幾根燃燒的枯枝當作火把,警惕地站起身,走到破敗的廟門口。
狂風卷著冰冷的雨水撲面而來。借著手中微弱的火光和天際慘白的閃電,雲渺看到廟門外不遠處的泥濘官道上,趴伏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一動不動,半個身子都泡在渾濁的泥水里,雨水沖刷著他身下,隱約能看到一片刺目的、被稀釋的暗紅色——那是血!
“有人受傷了!”雲渺心中一凜。醫者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地就想沖出去救人,但柳管事背後勢力的追殺陰影瞬間又籠罩心頭!這荒郊野嶺,暴雨之夜,突然出現的重傷之人……會不會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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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救救他……”阿澈也跟了過來,小手緊緊抓著雲渺的褲腿,大眼楮里充滿了不忍和祈求,“他……好可憐……像……像莫伯伯……”
像莫先生?雲渺看著兒子純真的眼神,又看向雨中那個生死不知的身影。醫者仁心終究壓過了疑慮。不管是不是陷阱,見死不救,她雲渺做不到!
“阿澈退後!”雲渺低喝一聲,將火把塞給兒子,自己則深吸一口氣,頂著狂風暴雨沖了出去!
泥水瞬間沒過了腳踝。雲渺沖到那人身邊,費力地將他翻過來。借著閃電的光芒,她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者,面容方正,即使此刻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眉宇間依舊殘留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他身上的錦袍早已被泥水和血污浸透,破爛不堪,但隱約還能看出料子的華貴。胸腹間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邊緣皮肉翻卷,被雨水泡得發白,鮮血還在緩慢地滲出,混合著雨水流淌。
更棘手的是,傷口附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黑色,隱隱散發著腥甜中帶著腐臭的氣味!這是劇毒!而且毒性猛烈,已侵入髒腑!
“好霸道的毒!好狠的傷!”雲渺倒吸一口涼氣。這老者能撐到現在,全憑一股強大的求生意志和深厚的內力吊著最後一口氣!換做常人,早死透了!
她不敢耽擱,雙手用力,將這比自己高大沉重的老者半拖半抱地弄進了破廟。泥水血水混合著雨水,在破廟干燥的地面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跡。
“阿澈!把娘親藥箱里那個青瓷瓶和針囊拿來!快!”雲渺將老者平放在遠離水窪、相對干燥的蒲團上,一邊快速檢查傷勢,一邊急聲吩咐。
“哦!哦!”阿澈立刻化身最可靠的小助手,放下火把,跑到雲渺放在角落的背囊旁,小手麻利地翻找起來。很快,他就捧著一個小小的青瓷瓶和一個卷起的皮質針囊跑了過來,小臉繃得緊緊的︰“娘親!給!”
“好阿澈!”雲渺接過東西,毫不吝嗇地夸了一句。她迅速打開青瓷瓶,一股濃郁刺鼻的藥味彌漫開來。她毫不猶豫地將里面粘稠如蜜、顏色深褐的藥膏,小心地涂抹在老者猙獰的傷口周圍,尤其是那些青黑色的毒傷區域。藥膏觸體,發出輕微的“滋滋”聲,老者昏迷中痛苦地悶哼了一聲,身體微微抽搐。
接著,雲渺展開針囊,里面是長短不一、閃爍著不同光澤的銀針、金針、玉針!她眼神專注,出手如電!指尖捻起數根細如牛毛、通體泛著柔和青光的玉針,精準無比地刺入老者心口、丹田幾處大穴!玉針入體,老者急促紊亂的呼吸竟奇跡般地平穩了一絲!
“阿澈,火!”雲渺頭也不抬地吩咐。
阿澈立刻將火把湊近了些,橘黃的火光將雲渺專注施救的側臉映照得無比清晰。她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雨水,順著臉頰滑落,眼神卻銳利如鷹,指尖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金針渡穴,鎖住心脈生機;銀針逼毒,引導那青黑色的毒血順著傷口緩緩滲出;玉針溫養,護住最後一點元氣。
手法詭譎,卻又帶著一種行雲流水般的美感。小小的破廟里,只剩下篝火的 啪聲、風雨的呼嘯聲,以及雲渺偶爾低聲指揮阿澈遞針、擦汗的細語。
阿澈屏住呼吸,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娘親施救,小臉上滿是崇拜和緊張。他懷里的青銅虎,眼窩中的幽藍光芒似乎比平時亮了幾分,若有若無地籠罩著老者傷口滲出的青黑色毒血。那些劇毒的血液,在流到地面之前,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吞噬掉了一絲最霸道的毒性,顏色似乎淡了那麼一點點。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根染著黑血的銀針被拔出,老者傷口流出的血液終于變成了鮮紅色,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致命的青黑色毒氣已然褪去大半!他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一絲微弱的血色,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了下來。
“呼……”雲渺長長地吁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如同虛脫般,一屁股坐倒在旁邊干燥的蒲團上,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娘親……累……”阿澈立刻湊過來,用自己小小的袖子笨拙地給雲渺擦汗。
“不累,救活了就好。”雲渺疲憊地笑了笑,摸了摸兒子的頭,心中也是後怕。剛才施救,幾乎耗盡了她的心神和手頭最好的解毒藥材。這老頭身份絕對不簡單,能把他傷成這樣還下如此劇毒的,來頭恐怕更大!
她目光落在老者腰間。那里掛著一個被泥水血污掩蓋、毫不起眼的舊皮囊。雲渺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解了下來。皮囊入手頗沉。她打開一看,里面除了幾塊散碎銀子和銅板,還有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入手溫潤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著一個古樸繁復的“令”字,背面則是一個盤踞的、栩栩如生的玄龜圖案。
令牌?雲渺心中一動,隱約覺得這圖案似乎在哪本閑書里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她掂量了一下令牌,又看看地上依舊昏迷不醒的老者,嘴角習慣性地勾起一抹市儈的弧度︰
“老頭,診金加上救命之恩,還有我最好的‘九花玉露續命膏’……收你這塊破牌子,不過分吧?” 她毫不客氣地將令牌揣進了自己懷里。至于那些碎銀子?蚊子腿也是肉!一並笑納!
“阿澈,來,幫娘親看著他點,娘親歇會兒。”雲渺把令牌收好,對著兒子囑咐道,自己則靠在牆邊,抓緊時間恢復體力。這風雨夜,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
阿澈點點頭,抱著青銅虎,像個小哨兵一樣坐在老者旁邊,大眼楮警惕地看著廟門外的風雨,時不時又好奇地看看地上這個被娘親救活的“怪伯伯”。
破廟外,風雨依舊。
破廟內,篝火溫暖。
一個昏迷的重傷老者,一個疲憊的女道士,一個警惕的小萌娃,還有一只神秘的青銅虎。
命運的絲線,在這風雨飄搖的破廟中,悄然交織。那塊玄龜令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將在不久的未來,激起京城滔天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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