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醉川望著青河鎮百姓扛著糧袋、舉著火把涌進糧倉時,後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
他剛將最後一壇烈酒潑在糧垛四周——這是防止鬼霧侵蝕的土法子,酒氣能暫時沖散陰邪——便听見巷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是百姓的吶喊。
那腳步聲輕得像貓,卻帶著法器特有的震顫。
陸醉川轉身時,正看見清風道長從陰影里掠出,道袍下擺沾著星點血跡,腰間的桃木劍嗡嗡作響。
"陸兄弟!"清風道長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查到了!
叛徒那老匹夫的秘密據點在城西亂葬崗下,我跟著他的信鴿摸過去,看見地宮里堆著半人高的密信——全是和海外邪修的聯絡!"
沈墨寒不知何時從糧垛後轉出來,指尖摩挲著袖中千年桃木劍的紋路"證據?"
"我偷撕了半頁,上面蓋著邪惡文明大祭司的血印。"清風道長從懷里掏出塊染血的絹布,展開時露出半枚暗紅印記,像團扭曲的眼楮,"但那老匹夫設了三重機關,我被守墓鬼纏住才脫身。"
陸醉川的指節捏得發白。
三天前正義聯盟推舉盟主時,這叛徒還拍著胸脯說要和軍閥周天佑死磕,轉頭就把聯盟布防圖賣給了邪修。
要不是李堂主鬼鬼祟祟往糧倉潑陰水被他撞破,青河鎮百姓的口糧早被鬼霧啃成腐土。
"機會難得。"沈墨寒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醉川和小九去取證據,我帶玄風長老和林大俠引開叛徒。
那老匹夫自負得很,只要我們在鎮東放把火,他必然以為我們要圍魏救趙。"
"不行。"陸醉川突然抓住她手腕。
沈墨寒的手腕細得像根竹枝,卻硬得像鐵,"你前晚替我擋了鬼霧反噬,現在體內還有陰毒沒清。"
沈墨寒偏頭看他,月光透過她額前的碎發,在眼尾投下片陰影"所以更要快。"她抽回手,指尖輕輕劃過他掌心里的城隍印,"你帶著小九,她的判官筆能破陣。
我和玄風長老有千年桃木劍和玄鐵拂塵,林大俠的無影刀夠快——我們拖他半柱香,夠你們拿到東西。"
陸醉川還想說什麼,身側突然傳來輕響。
盲眼的小九踮著腳扯他衣角,手里攥著半塊烤餅——是剛才小閨女塞給她的。
這丫頭雖看不見,卻總能精準捕捉到他的情緒,此刻正仰著臉,盲眼布下的睫毛輕輕顫動"哥,我不怕。"
他喉結動了動,到底沒再反對。
城西亂葬崗的風帶著腐草味。
陸醉川背著小九躍過最後一道斷牆時,靴底碾碎了片骷髏頭。
月光被烏雲遮住大半,地下卻泛著幽藍的光——是叛徒設的引魂燈,專門勾野鬼來看門。
"左三步,有絆魂索。"小九貼著他耳朵輕聲說。
她的判官筆在掌心轉了個圈,筆尖突然爆出團金光,"哥,蹲下。"
陸醉川彎腰的瞬間,頭頂掠過道黑風,裹著七八個青面鬼。
小九的筆鋒跟著掃過去,金芒所過之處,鬼嚎聲驟然拔高,轉眼間散成青煙。
她盲眼布下的皮膚泛起薄紅——這是使用能力的征兆,"前面有石門,刻著"太陰天牢"四個字。"
陸醉川摸向腰間的酒葫蘆。
他現在是天官境後期,按理說不需要借酒力,但這地宮陰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他灌了口燒刀子,喉嚨里騰起團火,城隍印在掌心發燙。
"開。"
城隍印拍在石門上的剎那,整座山都震了震。
石門上的符文滋滋作響,像被燙到的蛇。
小九的判官筆點在門縫里,筆尖滲出點血——無眼判官的血能破萬法——門"轟"地裂開條縫,霉味混著血腥味涌出來。
地宮里的景象讓陸醉川倒抽口冷氣。
四壁全是暗紅的符文,每道符文里都嵌著塊嬰兒骸骨;正中央的石桌上堆著整整齊齊的羊皮卷,最上面那張寫著"黑曜計劃•第三階段",旁邊擺著盞青銅燈,燈油竟是人油,還浮著半截手指。
"哥,這些信"小九摸索著抓起最上面的一卷,判官筆在紙面劃過,金芒將內容拓進筆桿里,"叛徒把聯盟里三十七個高手的生辰八字賣給了邪修,還有青河鎮的龍脈圖——他們要挖斷龍脈,讓鬼霧永遠留在人間。"
陸醉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轉身想查看牆上的符文,卻突然听見石桌下傳來機關轉動聲。
"小心!"
他撲過去推開小九時,叛徒首領的鐵 已經砸在剛才他站的位置。
那老匹夫穿著件玄色道袍,臉上還沾著鎮東方向的煙火灰,顯然剛從沈墨寒的陷阱里脫身,"好個陸醉川,真當老夫是傻子?"
陸醉川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能感覺到,這老匹夫的氣息比三天前更沉——竟突破到閻羅境初期了。
難怪沈墨寒他們只能拖住半柱香,原來這老匹夫藏了實力。
"把東西交出來,老夫留你全尸。"叛徒首領的鐵 沾著黑血,"你以為那些百姓能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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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黑曜計劃成了,他們全得變成活死人!"
陸醉川灌了口酒。
這次他沒猶豫,直接咬破舌尖,鮮血混著烈酒噴在城隍印上。
白發瞬間變成銀白,瞳孔里泛起金色紋路——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時強行開啟高階城隍狀態。
"小九,記完了嗎?"
"記完了!"小九的判官筆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但哥,牆上的符文是封印!"
陸醉川這才看清,那些暗紅符文不是裝飾,而是在鎮壓地底下的東西。
剛才他用城隍印破門時,已經震松了封印,此刻地宮里的陰氣壓得人骨頭都疼,石縫里滲出黑血,像無數只手在抓撓地面。
"跑!"
他扛起小九撞向石門時,整座地宮開始崩塌。
頭頂的碎石砸下來,他用城隍印護住兩人,卻看見叛徒首領站在石桌前,瘋狂地往嘴里塞著什麼——是剛才那盞人油燈里的手指。
"你們走不了的!"叛徒首領的聲音變得尖銳,皮膚下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大祭司說過,誰拿到黑曜計劃的完整證據,誰就能"
後面的話被塌方聲淹沒。
陸醉川抱著小九滾出地宮時,听見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亂葬崗的土堆像被掀翻的棋盤,無數白骨混著黑血沖上天空。
"給。"
沈墨寒接過小九懷里的判官筆時,指尖在發抖。
她快速翻看著筆桿里拓印的內容,直到看見最後一頁——上面畫著邪惡文明大祭司的畫像,旁邊用朱砂寫著"血祭青河鎮,引幽冥之海"。
"夠了。"她抬頭時,眼里燃著冷冽的光,"明天聯盟大會,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撕了這老匹夫的畫皮。"
話音未落,一道陰惻惻的笑聲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
"沈姑娘好魄力。"
那聲音像兩塊磨盤在碾指甲,陸醉川的城隍印突然發燙——這是遇到極強陰邪的征兆。
他迅速將沈墨寒和小九護在身後,卻看不見任何身影。
"你以為拿到幾頁破紙就能翻盤?"那聲音低了下來,帶著股腐爛的甜膩,"黑曜計劃啟動的那一刻,你們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幽冥海里的一粒沙。"
沈墨寒的千年桃木劍嗡鳴著出鞘。
她望著四周的黑暗,瞳孔微微收縮——這聲音的主人,她在古籍里見過描述"是"
"噓——"
那聲音突然貼近她耳畔,"別急著猜,沈姑娘。"
陸醉川感覺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他握緊城隍印,卻發現這股陰邪之氣根本無從捕捉。
直到那聲音再次響起時,他才看清,黑暗里不知何時多了道影子——那影子沒有五官,卻讓人從骨頭縫里發寒。
"游戲才剛開始。"
影子最後掃過眾人,像根冰錐扎進每個人心里。
然後它緩緩消散,只留下句低語"告訴你們的陸城隍,下次見面他的酒,可不夠喝了。"
夜風卷著亂葬崗的塵土撲來。
陸醉川望著影子消失的方向,白發被吹得亂七八糟。
他摸出酒葫蘆灌了口,卻發現酒已經涼了。
沈墨寒的手按在他肩上。
她的掌心很涼,卻帶著股讓人安心的力道"明天聯盟大會,我們還有機會。"
小九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她盲眼布下的眼淚洇濕了布料,聲音卻很輕"哥,我剛才在判官筆里,看見那影子"
"別說。"陸醉川打斷她,把她的手放進自己掌心里,"先回家。"
他們轉身往鎮里走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青河鎮的百姓還守在糧倉外,小閨女抱著半塊烤餅蜷在糧袋上睡覺,王鐵匠的鐵砧在晨光里閃著鈍鈍的光。
陸醉川望著這些睡熟的臉,突然笑了。
他摸出酒葫蘆,對著瓶口說"听見了嗎?
他們的心跳聲,比任何符咒都響。"
遠處傳來雄雞打鳴。
而在看不見的陰影里,那道沒有五官的影子重新凝聚。
它望著陸醉川的背影,指尖劃過虛空,畫出道暗紅的符文——那是黑曜計劃的啟動印記。
"有意思。"影子低笑,"看來這局棋,要更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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