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陰雲啃噬去大半,戰場上的焦土還冒著青煙。
陸醉川單膝跪在碎石堆里,指節深深摳進泥土,掌心那道被邪靈爪刃劃開的傷口還在滲血。
他望著十步外那方黑玉佩,耳中還回響著方才那道鑽入識海的威脅——可不等他緩過神,廢墟盡頭的陰影里突然傳來鞋跟碾過碎磚的聲響。
"陸跑堂。"
聲音像浸了毒的絲線,從後方纏上來。
陸醉川猛地轉頭,只見一個穿玄色暗紋長袍的男人正踩著瓦礫走來,腰間懸著的青銅鈴鐺隨著步伐輕響,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人魂魄上。
男人面容被半幅黑紗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眼尾有暗紅紋路蜿蜒至鬢角,像被血浸過的蝶。
他手中托著的,正是方才那方黑玉佩。
"你們的努力不過是徒勞。"男人指尖摩挲玉佩表面的咒文,嘴角掀起冷嗤,"真正的殺招,才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玉佩突然迸發幽黑光芒。
正蹲在陸醉川身側為他止血的沈墨寒猛地抬頭,她方才布下的"九宮鎮邪陣"本在緩緩修復戰場的陰陽裂隙,此刻卻像被無形巨手撕扯,八根桃木釘同時炸成木屑,震得她胸口發悶。
"怎麼會——"沈墨寒的千年桃木劍在掌心泛起微光,卻見那黑光如活物般鑽入地底,所過之處焦土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這是"
"噤聲。"神秘謀士瞥了她一眼,目光掃過邪靈巨人胸口那枚原本只有拳頭大的黑色晶體。
陸醉川這才注意到,那晶體不知何時已膨脹至半人高,表面流轉著詭譎的紫芒,連空氣都因它扭曲起來。
他突然覺得喉頭發甜,體內運轉了二十年的城隍靈力竟像被人掐住了喉嚨,連提半分都艱難。
"醉川?"小九摸索著跪過來,盲眼上的紗巾被血漬染成褐紅。
她雖看不見,卻能憑判官筆的震顫感知危險,"你的心跳亂得厲害。"
"是壓制靈脈的禁術。"沈墨寒翻書的手在發抖,泛黃的古籍停在"冥淵劫"那一頁,"這晶體里封印的根本不是邪靈,是是上古時期被天庭封禁的"吞世螈"殘魂!
它靠吞噬靈力生長,現在"她喉結動了動,"現在已經掙脫了七分封印。"
陸醉川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他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廟地宮翻到的殘卷——吞世螈,生于混沌未分之際,以天地為食,被元始天尊斬成九段封印在九處極陰之地。
若讓殘魂完全復甦
"必須毀了它!"他咬著牙撐起身,城隍印在掌心發燙。
這方刻著"陰陽司"的青銅印是他突破天官境時覺醒的法器,往日里能鎮百邪,但此刻竟連懸浮都做不到,"墨寒,你帶小九退到安全的地方!"
"醉川!"沈墨寒剛要攔他,卻見陸醉川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他踩著斷牆借力躍起,城隍印在頭頂凝聚出半透明的"判"字法相,那是他壓箱底的"陰陽判"——可就在法相即將觸及黑晶的瞬間,神秘謀士指尖的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目黑光。
"砰!"
陸醉川像被巨錘砸中的沙袋,重重撞在斷牆上。
他能听見肋骨斷裂的脆響,喉頭腥甜上涌,鮮血混著碎牙噴在青磚上。
模糊的視線里,神秘謀士的身影變得有些虛幻,他听見對方說"天官境後期又如何?在真正的上古之力面前,你們連螻蟻都不如。"
"咳"陸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勉強撐起身子。
他看見沈墨寒正用桃木劍護住小九,玄風長老的"玄冰訣"在黑晶周圍凝結出冰牆,卻被紫芒瞬間融成水汽;林大俠的鐵劍刺在黑晶上,竟像刺進爛泥里,劍身正在緩緩被腐蝕。
"首領!"
一聲嘶啞的嘶吼突然炸響。
眾人轉頭,卻見本該在半小時前被擊殺的叛徒首領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胸口插著半把斷刀,腸子都漏了出來,卻仍咬著牙朝神秘謀士撲去"老子被你們騙了!那黑晶根本不是幫老子奪權的是要是要吃人的!"
神秘謀士連頭都沒回。
他抬手輕揮,一道黑芒精準貫穿叛徒首領的咽喉。
男人瞪大眼楮栽倒在地,臨死前的目光竟有幾分釋然——或許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了權欲投靠的,根本不是什麼"盟友"。
"背叛者的命,比螻蟻還輕。"神秘謀士彎腰拾起叛徒首領身上掉出的銅牌,漫不經心扔進黑晶。
紫芒驟然暴漲,連月光都被染成了妖異的紫,"現在,該完成儀式了。"
他舉起玉佩,用某種陸醉川從未听過的語言念誦咒語。
那些音節像尖刺般扎進眾人識海,小九的判官筆突然發出哀鳴,筆鋒崩裂出蛛網紋;沈墨寒的古籍自動翻頁,最後一頁"冥淵劫"三個大字滲出鮮血;玄風長老的道袍無風自動,白發瞬間白了一半——那是強行逆轉靈力抵抗咒術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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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開淵咒!"沈墨寒突然尖叫。
她死死攥住古籍,指節發白,"傳說中能連通幽冥最深處的禁咒!一旦完成,吞世螈殘魂就會徹底甦醒,到時候"
"到時候,人間會變成它的第一個獵物。"神秘謀士的黑紗被紫風吹開,露出半張爬滿鱗片的臉。
他望著陸醉川,眼中閃著病態的興奮,"而你,陸跑堂,會是第一個見證者。"
陸醉川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鼻腔涌出。
他能清晰听見體內靈力崩潰的聲音,可當他看向沈墨寒染血的裙擺,看向小九摸索著要為他擦血的手,看向玄風長老顫抖著仍在結印的指尖——有什麼東西在他丹田最深處裂開了。
那是城隍傳承的核心?
他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說的話"醉川啊,這城隍印不是殺器,是秤。什麼時候你覺得撐不下去了,就想想你要護的人。"
月光突然穿透陰雲,正好照在陸醉川胸口。
他一直貼身戴著的城隍印突然發出刺目金光,那些被壓制的靈力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了回來!
"墨寒!"他嘶吼著抹去臉上的血,"用你的"封魂篆"鎖死咒語!”
“ 小九,用判官筆引動陰陽氣!”
“玄風前輩,林大俠,幫我拖住那狗東西!"
眾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沈墨寒咬破指尖在半空畫符,血線如活物般纏向神秘謀士;小九的判官筆迸發出璀璨金光,盲眼上的紗巾突然飄落——她的雙眼竟泛著琉璃般的幽光,那是"無眼判官"覺醒的征兆;玄風長老的玄冰訣終于凝結成冰籠,將神秘謀士困在其中;林大俠的鐵劍雖已腐蝕大半,卻仍咬著牙刺向對方咽喉。
神秘謀士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揮袖震碎冰籠,卻被沈墨寒的血符燙得手臂冒煙;躲過林大俠的劍,卻被小九的判官筆刺中左肩——那是能削斷因果的筆鋒,他的半個肩膀竟開始透明化。
"你你怎麼可能突破壓制?"他盯著陸醉川胸口的金光,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慌亂。
陸醉川沒有回答。
他握著重新煥發生機的城隍印,一步步走向黑晶。
每走一步,腳下的焦土就開出白色的小花——那是被吞世螈吞噬的生機在復甦。
他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鼓,像春雷,像所有他要護的人的呼吸。
"因為我是城隍。"他輕聲說。
話音未落,黑晶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紫芒如暴雨般傾瀉,陸醉川被沖擊力掀翻在地,額頭撞在碎石上,眼前一片模糊。
他勉強撐起身子,卻見神秘謀士已經重新控制住局面,正將玉佩按在黑晶上。
"儀式,完成。"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黑晶突然炸裂。
無數紫黑色的觸須從碎片中鑽出,像有生命般纏向眾人。
陸醉川看見沈墨寒的封魂篆被觸須撕成碎片,小九的判官筆徹底崩裂,玄風長老的道袍被燒出大洞,林大俠的鐵劍斷成兩截——而神秘謀士的身影,正隨著紫芒緩緩融入黑晶。
"下一次"男人的聲音再次鑽進識海,這一次,陸醉川听清了他的臉,"我會讓你看著所有在乎的人,在你面前碎成渣。"
陸醉川重重摔在地上。
他望著天空中翻涌的紫黑色雲團,听著遠處傳來的百姓驚呼聲,聞著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腐臭——他知道,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他艱難地爬起來,鮮血順著下巴滴在城隍印上。
月光被完全遮蔽,四周陷入黑暗。
他環顧戰場,沈墨寒正用桃木劍撐起昏迷的小九,玄風長老捂著心口咳嗽,林大俠正用斷劍支撐身體。
而那團紫黑色的霧氣,已經開始向城市的方向蔓延。
陸醉川握緊城隍印,指節發白。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在瘋狂消耗,甚至能听見骨骼發出的脆響——那是過度使用城隍之力的副作用,衰老正在加速。
可他不在乎。
他望著遠處城市的燈火,望著那些他用半生守護的百姓,眼中的憤怒與不甘像火焰般燃燒。
"不管你是誰。"他對著黑暗輕聲說,聲音里帶著血的腥甜,"不管你有什麼陰謀我陸醉川,絕不會讓你得逞。"
風卷著紫霧撲過來,裹住他的衣角。
他望著逐漸被黑暗吞噬的戰場,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痛,有恨,有死戰到底的決絕。
這一次,他不會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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