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積水被踩得飛濺,陸醉川的布鞋早浸透了潮氣,可他跑得比暴雨前的驚馬還急。
懷里銅懷表還在滲著血,沈墨寒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往鼻腔里鑽,每吸一口氣都像被刀尖挑著心肺。
"那老梆子的消息有問題。"他咬著後槽牙,余光瞥見小九攥著判官筆的手青筋凸起。
方才在暗月地宮外,趙霸天派來的線人信誓旦旦說沈墨寒在書局,可現在想來,那線人遞消息時眼神直往西邊飄——西邊正是地宮方向。"暗月使者引我們去地宮,趙爺的人故意把墨寒的位置說漏......這局,從一開始就等著我們跳。"
小九忽然拽了拽他衣角。
前面的巷口拐過去就是書局,可還沒到近前,就听見木料斷裂的脆響,混著女子清叱。
陸醉川喉結滾動,酒葫蘆在腰間撞得 當響——是沈墨寒的聲音。
書局三樓的窗戶洞開,月光漏進去,照見七八道黑影如夜梟般騰挪。
沈墨寒背靠著紅木書架,發簪散了半縷青絲,左手緊攥一本泛黃古籍,右手的桃木劍挑開一柄淬毒短刃。
她額角掛著血珠,卻仍揚聲冷笑︰"玄風派的鼠輩,當年被城隍司挫了道統,如今還敢來偷《幽冥志》?"
"小娘子倒是識貨。"為首的黑衣人嗤笑,手中匕首泛著幽綠磷光,"當年我們祖師爺被那老城隍扒了丹元,今日就用你的血祭劍,把這破書里的秘密......"
話音未落,一道酒氣裹著勁風劈來。
陸醉川踩著窗台翻進樓,城隍印在掌心燒得發紅,照得整間屋子亮如白晝。"老子管你什麼玄風巽風,敢動我朋友——"他抄起酒葫蘆砸向最近的黑衣人,酒液濺在對方臉上,立刻冒起滋滋白煙,"先嘗嘗城隍的酒!"
小九跟著掠進來,判官筆在虛空劃出金紋。
盲女雖看不見,可感知比常人敏銳十倍,筆鋒掃過之處,黑衣人腳下突然冒出鎖鏈狀的光影,將兩人腳踝死死纏住。
沈墨寒趁機旋身,桃木劍斬在書架上,斷裂的檀木枝椏裹著符火飛射,瞬間燒著了兩個敵人的衣袖。
"好手段。"為首的黑衣人退後半步,匕首在古籍上虛劃,"可惜你們人少......"
"少?"陸醉川抹了把臉上的血,又灌了口酒。
酒液順著下巴淌進衣領,他能听見體內血脈轟鳴——這是城隍之力即將覺醒的征兆。"老子有酒,有兄弟,有命。"他突然低喝一聲,掌心城隍印騰起赤金火焰,"就憑你們,也配說"少"?"
赤金光芒瞬間籠罩整間書局。
黑衣人被晃得睜不開眼,有兩個修為低的直接跪了下去,額頭滲出血珠——那是被城隍威壓震破了心脈。
沈墨寒趁機把古籍塞進陸醉川懷里,低喘道︰"他們要的是《幽冥志》里的玄風派秘辛......"
"先別急著說話。"陸醉川把她護在身後,盯著樓梯口。
那里不知何時立了道灰影,老者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腰間掛著七枚青銅鈴,每一枚都刻著歪扭的鬼面。
他的目光掃過陸醉川,像是在看一具已經涼透的尸體︰"城隍傳承者?
當年老東西護著《幽冥志》,現在你也想步他後塵?"
"老匹夫,報上名來!"陸醉川握緊城隍印,酒氣在周身凝成霧。
他能感覺到,這老者的修為深不可測,至少是天官境初期——比暗月使者強了不止一籌。
"玄風派現任大祭酒,常守陰。"老者抬手,七枚銅鈴同時震顫,"當年我們祖師爺被老城隍斬了陽壽,今日我便用你們的血,續我玄風派的命。"
話音未落,銅鈴爆發出刺耳的尖嘯。
陸醉川只覺耳膜刺痛,眼前發黑,懷里的古籍突然發燙——是沈墨寒在他背後結印,用陰陽術替他擋了一記聲波攻擊。
小九的判官筆在地上劃出判官令,金紋蔓延成牆,將尖嘯截在半空中。
"墨寒,帶小九先走。"陸醉川咬著牙,把古籍塞進沈墨寒手里,"我拖住他。"
"你瘋了?"沈墨寒急得眼眶發紅,"他是天官境......"
"我有第七壇酒。"陸醉川扯開衣襟,露出腰間七壇用紅繩系著的燒刀子。
前六壇已經空了三壇,剩下的四壇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老城隍說過,第七壇祭的是最珍視的東西......可我偏要拿它,護我最珍視的人。"
他猛地拔開第七壇的泥封。
濃烈的酒香瞬間炸開,整間書局的燭火同時熄滅,只有城隍印的赤金光芒愈發耀眼。
陸醉川的瞳孔泛起鎏金色,額間浮現出模糊的城隍紋,衣袍無風自動——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覺醒城隍形態,代價是後頸瞬間爬滿的皺紋。
常守陰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剛要後退,陸醉川已如離弦之箭般沖來。
城隍印砸在他的護心鏡上,赤金火焰瞬間燒穿了那層玄鐵,在老者胸口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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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常守陰踉蹌著撞翻書架,七枚銅鈴掉在地上,"老城隍的傳承......怎會如此......"
"因為老子不是他。"陸醉川抹去嘴角的血,酒氣裹著他的話噴在常守陰臉上,"我是陸醉川,要護著兄弟,護著媳婦,護著這亂世里所有不該死的人。"
常守陰突然慘笑,從懷里摸出一枚黑色玉佩。
玉佩上刻著扭曲的鬼面,與他腰間銅鈴的紋路如出一轍。"你護不住的......"他猛地將玉佩砸向地面,黑煙騰起時,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吾主說過,城隍傳承......終究是我們的。"
陸醉川剛要追,沈墨寒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她指著古籍被翻開的一頁,指尖發抖︰"上面說......玄風派當年勾結冥府叛臣,試圖用活人血祭重塑陰司。
老城隍滅了他們滿門,卻沒找到帶頭的"吾主"......"
"所以現在這老東西說的"吾主",就是當年漏網的?"陸醉川抹了把臉上的汗,後頸的皺紋讓他一陣刺痛——過度使用城隍之力的副作用開始發作了。
"可能。"沈墨寒合上古籍,"但更麻煩的是......"
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趙霸天的手下"鐵猴"撞開書局大門,臉上全是血︰"陸爺!
周天佑那狗日的調了一個團的兵,正往咱們據點去!
說要"清剿亂黨",還帶著......還帶著兩門迫擊炮!"
陸醉川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他看向沈墨寒,又看向小九,最後把目光落在"鐵猴"臉上︰"據點里還有多少兄弟?"
"二十多個守著,可周狗日的帶了三百人!"鐵猴急得直搓手,"趙爺讓小的先來報信,他帶著青幫的兄弟在半道截胡,可撐不了多久......"
"走!"陸醉川把古籍塞進沈墨寒懷里,又灌了口酒壓下翻涌的氣血,"回據點。
這次,不管是軍閥還是什麼牛鬼蛇神——"他摸了摸腰間剩下的四壇酒,眼神像淬了火的刀,"來一個,殺一個。"
書局外的月光被烏雲遮住了大半。
陸醉川當先沖出去,衣擺獵獵作響,身後跟著沈墨寒、小九和鐵猴。
遠處傳來隱約的槍聲,混著趙霸天的粗嗓門︰"狗日的周瘸子,爺爺的飛蝗石還沒喂飽呢!"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暗巷里,一道灰影扶著牆站起,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
常守陰掏出一枚青銅鈴鐺,放在嘴邊輕吹。
鈴鐺里飄出一縷黑煙,化作細若游絲的聲音︰"吾主,城隍傳承者......已暴露行蹤......"
烏雲更濃了,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將這亂世的棋局,輕輕撥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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