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蔓延時,陸醉川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那聲尖嘯裹著陰寒穿透耳膜,他甚至能看見空氣里漂浮的塵埃被染成墨色——黑巫師所謂的"它",比之前所有邪祟都更逼近了。
"小心腳下!"沈墨寒的提醒混著桃木劍劃破空氣的嗡鳴。
陸醉川本能地矮身,一道由空間亂流凝成的利刃擦著發頂掠過,在身後的磚牆上刻出深可見骨的傷痕。
他這才發現,原本還算平整的戰場已扭曲成一塊被揉皺的破布︰左側的斷牆突然出現在右側,趙霸天扔出的柳葉鏢竟從地底鑽出來,錢大帥的士兵舉著步槍,槍口卻詭異地倒指自己人。
黑巫師癱坐在地的軀體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融化的皮肉下,青灰色的骨茬泛著冷光,原本渾濁的眼珠變成兩盞幽綠的鬼火。
他的雙手按在水晶球上,喉嚨里滾出非人的嘶吼︰"主啊,用您的黑暗洗淨這骯髒的世界——"
水晶球突然膨脹至半人高,表面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每一張都在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陸醉川感覺有只無形的手攥住他的腳踝往下拖,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露出下面翻涌的黑泥,隱約能看見無數慘白的手臂從泥里伸出來,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褲管。
"這是空間絞殺陣!"沈墨寒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急促,她的桃木劍在身前劃出半圓,逼退從背後襲來的三道黑影,"水晶球在吞噬周圍的空間,再這麼下去,整座城都會被揉成碎片!"
陸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
方才硬接黑巫師那記邪術時,他的肋骨斷了兩根,此刻每吸一口氣都像有碎玻璃扎進肺里。
但當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被小九護在身後的老弱百姓,掃過趙霸天帶著青幫兄弟用肉身築起的人牆,掃過沈墨寒被血染紅的袖口——那些疼痛突然變得輕了。
"小九!"他扯著嗓子喊,"用判官筆給我標黑巫師的氣脈!"
盲眼的少女立刻會意。
她的指尖撫過判官筆桿上的紋路,筆鋒在虛空劃出金色符文。
陸醉川看見黑巫師周身浮現出淡青色的脈絡,最粗的那根從他心口直通水晶球——那是邪力輸送的主脈。
"墨寒!"他又轉向正在結印的沈墨寒,"能壓他半息嗎?"
沈墨寒抬頭與他對視,眼底閃過明悟。
她咬破指尖,在桃木劍上畫出血咒,玄色裙裾無風自動︰"三息。"
陸醉川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摸出個酒葫蘆。
這是他今早出門前,酒樓老板娘硬塞給他的,說是"圖個吉利"。
酒液入喉時,灼燒感從喉嚨直竄天靈蓋,他能清晰感覺到城隍紋在額頭發燙,體內沉睡的力量如潮水般翻涌——這是最後一壇十年陳釀了。
"老城隍,"他低聲道,"借您老點力氣。"
黑巫師的嘶吼突然拔高。
水晶球表面的人臉同時張開嘴,吐出的黑霧凝成鎖鏈,向四周瘋狂蔓延。
陸醉川卻在這時動了,他的身影在扭曲的空間里忽左忽右,像片被風吹散的葉子——正是沈墨寒教他的"陰陽迷蹤步",專破空間類法術。
"就是現在!"小九的判官筆點向空中,一道金色光箭精準射向黑巫師的眉心。
那老鬼吃痛,輸送邪力的手頓了頓。
同一時刻,沈墨寒的桃木劍刺中地面,血咒爆發的瞬間,空間扭曲的速度慢了半拍。
陸醉川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空隙。
他的腳尖在斷牆上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黑巫師。
城隍印在掌心發燙,那是老城隍留在他體內的最後一道正氣,此刻正順著手臂往印身里灌,將原本暗黃的印面染成鎏金色。
"去!"
隨著暴喝,城隍印帶著破風之聲砸向水晶球。
黑巫師終于露出驚恐,他想收回邪力,可那道主脈早被小九的符文鎖死。"轟"的一聲巨響,水晶球像被踩碎的琉璃盞,碎片裹著黑霧炸向四方。
黑巫師的軀體在反震中劇烈抽搐,青灰色的骨頭從胸口穿出,插在他自己的咽喉上——這是邪術反噬的代價。
"咳...咳..."黑巫師瞪著滾落在腳邊的半張臉,喉嚨里發出咯咯的笑聲,"沒用的...主的使徒...已經降臨..."話未說完,他的軀體突然開始碳化,眨眼間便化作一堆黑灰。
陸醉川彎腰撿起半塊水晶球殘片。
碎片上還沾著漆黑的液體,他剛要細看,遠處傳來趙霸天的大嗓門︰"陸兄弟!
周狗日的要跑!"
他抬頭望去,周天佑正縮在幾輛卡車中間,身邊跟著紅袍老道和洋牧師。
但紅袍老道的道袍已被小九的判官筆戳得千瘡百孔,洋牧師的十字架正在冒黑煙——顯然沈墨寒沒給這兩個邪修留余地。
錢大帥的士兵端著槍包抄過來,趙霸天的青幫兄弟用鐵鏈鎖住卡車輪胎,周天佑的護衛隊早成了滿地的傷兵。
"陸醉川!"周天佑扯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哭腔,"你不過是個跑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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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騎在老子頭上?"他突然從懷里掏出把勃朗寧,對著人群就是一通亂射。
陸醉川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見子彈擦著個孩子的耳朵飛過,在牆上濺起火星。
下一秒,他的身影已擋在孩子身前。
城隍印在掌心旋轉,金光裹住所有射來的子彈,"叮叮當當"掉了滿地。
"憑什麼?"他一步步走向周天佑,每一步都像踩在對方的心髒上,"憑我答應過老板娘,要護著這條街的老小吃上熱乎飯;憑小九摸黑給我縫補的破褂子;憑趙大哥替我擋刀時說的"兄弟"。"他舉起城隍印,"更憑這天下不該由你這種人說了算。"
周天佑的槍"當啷"落地。
他轉身想跑,卻被錢大帥的士兵揪住後領。
陸醉川走到他面前,城隍印輕輕點在他眉心。
周天佑的瞳孔瞬間渙散,所有關于邪術、關于背叛、關于殘殺百姓的記憶,都隨著這一記點化煙消雲散——他成了個只會流口水的傻子。
戰斗結束時,天已經蒙蒙亮。
城隍廟的斷牆被重新砌好,小九在門口掛起新的"陰陽司"牌匾。
趙霸天蹲在台階上,給受傷的青幫兄弟包傷口,嘴里還罵罵咧咧︰"下回再跟老子說"兄弟你上我殿後",老子直接灌你十壇燒刀子!"錢大帥的士兵在清理戰場,林大俠帶著幾個江湖客幫忙搬運傷員。
沈墨寒站在香案前,正用桃木劍挑亮新點的長明燈,火光映得她的眉眼都軟了。
陸醉川坐在酒樓門口的老槐樹下,面前擺著老板娘端來的熱粥。
粥里浮著幾個雪白的湯圓,是老板娘特意煮的——"甜的東西,要留到最後吃"。
他舀起一個,突然想起戰斗最激烈時,小九摸黑塞給他的糖塊。
那糖塊在他口袋里化了,沾得城隍印上都是黏糊糊的甜味。
"陸兄弟!"趙霸天晃著酒葫蘆湊過來,"走啊,去城隍廟喝慶功酒!"
"等我喝完這碗粥。"陸醉川笑著搖頭,"老板娘說了,燙嘴的粥要慢慢喝。"
可就在這時,地面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
陸醉川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來,目光投向城隍廟的後殿——那里原本是老城隍的神像,此刻神像腳下的青石板正微微起伏,像有什麼東西在地下翻涌。
沈墨寒快步走過來,她的桃木劍已經出鞘︰"地下有動靜。"
小九雖看不見,卻也攥緊了判官筆,盲杖重重敲在地上︰"有...很重的因果。"
趙霸天的酒葫蘆"咕嚕"滾遠了。
他盯著後殿的方向,喉嚨發緊︰"該不會...又來什麼邪祟吧?"
陸醉川沒有說話。
他摸了摸懷里的城隍印,能感覺到那枚古印在發燙——和當年老城隍傳給他時一樣的溫度。
遠處,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照在城隍廟的飛檐上。
而在那飛檐之下,地下的震動仍在持續,像是某種沉睡了千年的存在,正緩緩睜開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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