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古鎮的青石板路被初冬的細雨打濕,泛著烏亮的光。陸驚鴻坐在 "听雨軒" 茶館的靠窗位置,看著街對面的老槐樹,樹影里藏著三個南宮家的暗探 —— 從長白山一路跟到遼東,這些人就像甩不掉的影子。
"赫連家的傷藥果然管用。" 齊海生拄著根臨時削的木杖,一瘸一拐地從里屋出來,斷腿處的繃帶已經換成了干淨的,"就是味道太沖,跟我爹泡的蛇酒一個味兒。"
格桑梅朵正在給雪團喂食青稞餅,聞言忍不住笑"薩滿的藥都是用長白山的草藥配的,里面加了鹿血和熊膽,活血化瘀最管用。" 她指著窗外,"赫連雪說這茶館是陳家的產業,老板是陳九指的遠房佷子,信得過。"
陸驚鴻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法螺上,螺殼在油燈下泛著奇異的光澤。自從在暗河撿到它,這法螺就沒安分過,時不時會發出細微的嗡鳴,尤其是在靠近某些古老建築時,震動會格外明顯。此刻他們身處的 "听雨軒",據說建于遼金時期,後院還保留著半截高句麗的城牆,法螺的震動就沒停過。
"老板說後院的城牆里藏著東西。" 陸驚鴻壓低聲音,從懷里掏出那卷從法螺里掉出來的羊皮紙,上面標注的七處龍穴,有一處就在遼陽古鎮,"他祖父是當年看守城牆的老兵,說偽滿時期日本人想拆牆,結果剛動工就莫名其妙地病死了七個工人。"
齊海生突然來了精神"我知道這事!" 他湊過來,壓低聲音,"我爹的筆記里寫過,遼陽古城牆下埋著高句麗的 " 貝葉經 ",是用梵文寫的,記載著如何用活人祭祀來穩固地脈 —— 說白了就是邪術。"
格桑梅朵的臉色沉了下來"寧瑪派的典籍里也提到過,高句麗曾有支密宗分支,專研 " 血祭地脈 " 之術,後來被蓮花生大士鎮壓了。" 她撫摸著腕上的佛珠,"那些貝葉經要是落到南宮家手里,後果不堪設想。"
正說著,茶館老板端著茶具過來了。這是個五十多歲的矮胖男人,左手缺了根小指,據說是年輕時在礦上被石頭砸的。"幾位客官慢用。" 他放下茶壺,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桌上的法螺,眼神微微一動,"這物件倒是稀罕,看著像是"
"老板識貨?" 陸驚鴻不動聲色地將法螺往懷里收了收。
老板嘿嘿一笑,指著後院的方向"不瞞您說,我這後院的牆根下,也挖出來過類似的東西,是片刻著字的葉子,硬得跟骨頭似的,後來被個穿黑袍的日本人買走了,給了不少錢。"
"是南宮家的人。" 格桑梅朵肯定地說,"他們經常偽裝成日本人活動,尤其是在東北。"
老板突然壓低聲音"那黑袍人臨走前說過句話,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 貝葉焚心,記憶自來 "。"
陸驚鴻的心猛地一跳 ——"貝葉焚心",這不就是他連日來做的噩夢嗎?夢里總有片燃燒的葉子,灼得他心口生疼,隱約能看到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抱著個嬰兒往城牆里躲。
"我們想看看後院。" 陸驚鴻站起身,法螺在懷里震動得愈發劇烈,"可能要麻煩老板通融一下。"
老板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跟我來吧,不過千萬別踫那城牆,上個月有個游客好奇摸了摸,當場就口吐白沫了。"
後院比想象中寬敞,半截高句麗城牆孤零零地立在角落,牆根處長滿了青苔,隱約能看到些模糊的刻痕。陸驚鴻的楊公盤突然從懷里飛出,懸在城牆前,二十八宿銅鏡射出一道光,照在刻痕上 —— 那竟是片巨大的貝葉圖案,葉片上布滿了細小的梵文。
"是 " 貝葉陣 "。" 格桑梅朵的聲音帶著驚嘆,"寧瑪派的記載里,這是用活人精血澆灌的邪陣,每片葉子都對應著一個被獻祭的靈魂。"
陸驚鴻將法螺放在牆根,螺殼突然自動旋轉,發出與長白山暗河時相同的嗡鳴。城牆的刻痕開始發光,貝葉圖案上的梵文一個個浮現出來,在空中組成一行行文字 —— 不是梵文,也不是契丹文,而是陸氏家族特有的 "龍形篆"。
"是我祖父的筆跡!" 陸驚鴻的呼吸驟然急促,那些文字記載的,竟是他出生那年的事陸家長孫降生,天生帶著龍氣,卻被預言會引發十大家族的血斗,三叔公陸明遠力主將嬰兒送走,祖父堅決反對,雙方在祖宅爆發激烈沖突
"後面的字看不清了。" 格桑梅朵指著逐漸模糊的龍形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齊海生突然指著城牆的一處裂縫"看那里!" 只見裂縫里卡著片暗綠色的東西,形狀酷似樹葉,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粉末 —— 正是他說的貝葉經殘片。
陸驚鴻伸手去夠殘片,指尖剛觸到葉片,整個人就像被電擊般彈開,法螺的嗡鳴突然變得尖銳,城牆的貝葉圖案全部亮起,將他包裹在一片綠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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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鴻!" 格桑梅朵想去拉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
陸驚鴻感覺心口像被烈火灼燒,無數破碎的畫面涌入腦海母親抱著他在祖宅的花園里散步,祖父的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一個戴著銀鉤戒指的男人(南宮鏡!)在書房與祖父爭吵,陸明遠抱著他沖出火海,鴨綠江的寒風灌進襁褓 最清晰的是母親的臉,她的眼楮里滿是淚水,嘴里反復說著三個字"活下去"
"啊 ——" 陸驚鴻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貝葉殘片突然從城牆里飛出,貼在他的胸口,瞬間燃起綠色的火焰。奇怪的是,火焰沒有灼傷他,反而像有生命般鑽進他的身體,那些破碎的畫面突然變得連貫起來。
他看到了真相不是陸明遠偷走了他,而是母親拜托陸明遠將他送走,因為南宮鏡已經聯合家族里的反對勢力,準備在他滿月時動手,用他的龍氣來激活長白山的血俑。祖父為了保護他,故意制造了 "被偷走" 的假象,自己則留在祖宅牽制敵人,最後被南宮鏡設計困進了子母棺。
"祖父" 陸驚鴻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貝葉殘片的綠光漸漸熄滅,變成一片焦黑,從他胸口飄落。城牆的刻痕也恢復了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格桑梅朵趕緊扶住他,發現他的眉心多了個淡綠色的印記,形狀與貝葉一模一樣。"你怎麼樣?" 她拿出水壺遞給他,"剛才你像中了邪一樣,嘴里一直喊著 " 母親 "。"
陸驚鴻接過水壺,手還在顫抖"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他指著城牆,"我母親當年就躲在這城牆里,把我交給陸明遠後,她自己引開了南宮家的人"
齊海生突然指著牆根的裂縫"那里有東西!" 他拄著木杖走過去,從裂縫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銀鎖,鎖上刻著個 "陸" 字,"是嬰兒的長命鎖,應該是你母親留下的。"
陸驚鴻接過銀鎖,觸手冰涼,鎖身上刻著的花紋,與他在長白山看到的母親影像里的發簪一模一樣。法螺突然從地上飛起,撞在銀鎖上,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螺殼內側的藏文全部亮起,投射出最後一段畫面母親被南宮家的人包圍在城牆下,手里緊緊攥著一片貝葉,在烈火中化成了灰燼。
"貝葉焚心,記憶自來" 陸驚鴻喃喃自語,終于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母親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將真相封印在貝葉里,等著他有一天能解開 —— 這不是邪陣,是一位母親留給兒子的最後禮物。
後院突然傳來動靜,赫連雪從牆外翻了進來,臉色蒼白"南宮家的人來了,帶著 " 鎖龍陣 " 的法器,看樣子是要強行破牆。" 她指著牆外,"街口已經被封鎖了,我們得從暗道走。"
"什麼暗道?" 齊海生緊張地問。
"老板說的,是偽滿時期日本人挖的防空洞,連接著城外的亂葬崗。" 赫連雪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他已經把入口打開了,就在茶館的地窖里。"
陸驚鴻將銀鎖和焦黑的貝葉殘片揣進懷里,法螺的震動已經平息,仿佛完成了使命。他最後看了眼那半截城牆,突然明白祖父為什麼執著于守護地脈 —— 不是為了十大家族的權力,而是為了守護像母親這樣,在歷史洪流中犧牲的普通人。
"走!" 陸驚鴻不再猶豫,跟著赫連雪往地窖走。格桑梅朵背起齊海生,雪團則警惕地跟在後面,時不時回頭張望。
地窖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霉味。老板已經在那里等著,手里拿著盞油燈,照亮了角落里的一個洞口。"從這里下去,一直走能到亂葬崗的石碑下。" 他遞給陸驚鴻一把匕首,"南宮家的 " 鎖龍陣 " 最怕雞血,這匕首上涂了雄雞血,能暫時破他們的法器。"
"多謝老板。" 陸驚鴻接過匕首,發現刀柄上刻著個 "陳" 字 —— 果然是陳家的人。
"我爹說了,欠陸家的,總得還。" 老板的目光落在陸驚鴻懷里的法螺上,"這物件你們得收好,據說能找到 " 渤海國的寶藏 ",其實啊,那根本不是寶藏"
他的話沒說完,地面突然震動起來,頭頂落下簌簌的灰塵。"他們開始破牆了!" 赫連雪催促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陸驚鴻最後看了眼老板,突然發現他缺了小指的左手,姿勢竟與陳九指的義肢星盤一模一樣。"你是"
"陳九指是我表叔。" 老板嘿嘿一笑,推了他一把,"快走!記得給我帶瓶好酒回來!"
鑽進洞口的瞬間,陸驚鴻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半截高句麗城牆轟然倒塌。他知道,母親最後的安息之地沒了,但她留下的真相,已經永遠刻在了他的記憶里。
防空洞狹窄而漫長,只能容一人側身通過。油燈的光芒在岩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無數雙眼楮在注視著他們。齊海生突然開口"我爹的筆記里說,渤海國的寶藏其實是個騙局,是十大家族的先祖為了困住某個東西編造的 —— 好像是個從地脈里鑽出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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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地靈 "。" 格桑梅朵接口道,"寧瑪派的典籍里有記載,長白山的地脈深處藏著個古老的意識體,能影響人的心智,十大家族的血咒,其實就是它設下的陷阱。"
陸驚鴻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在長白山看到的契丹血咒圖騰,與貝葉陣的圖案竟有幾分相似。"我母親的犧牲,可能不只是為了保護我。" 他握緊手里的銀鎖,"她一定發現了地靈的秘密。"
防空洞的盡頭透出光亮,赫連雪示意他們停下"前面就是亂葬崗,南宮家的人可能在那里設了埋伏。" 她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薩滿鼓,"我用鼓聲試試,如果有回應,就是安全的。"
鼓聲在防空洞里回蕩,帶著奇異的節奏。過了片刻,外面傳來同樣的鼓聲,只是更微弱些。"是我師父的人。" 赫連雪松了口氣,"他派了薩滿教的 " 護山隊 " 來接應我們。"
走出防空洞,外面果然是片荒涼的亂葬崗,十幾個穿著獸皮的壯漢正舉著火把等在那里,為首的是個白發老人,手里握著根蛇頭拐杖 —— 正是赫連雪提到的寧瑪派上師。
"陸小友,終于等到你了。" 老人的目光落在陸驚鴻懷里的法螺上,"這法螺是開啟 " 地靈封印 " 的鑰匙,也是你們陸家世代守護的信物。" 他遞給陸驚鴻一卷布,"這是你祖父托我保管的《地脈秘錄》,里面記載著如何徹底鎮壓地靈。"
陸驚鴻展開布卷,上面是祖父熟悉的筆跡,開頭第一句就是"地脈即人心,人心安,則地脈寧 —— 所謂風水,終是護人而非困人。"
遠處傳來南宮家的吶喊聲,火把的光芒染紅了半邊天。陸驚鴻將《地脈秘錄》揣進懷里,握緊了那把涂著雞血的匕首。他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 不是為了十大家族的恩怨,而是為了守護母親和祖父用生命換來的安寧。
雪團突然對著亂葬崗深處叫了兩聲,那里的墳頭後面,隱約有個黑影一閃而過。陸驚鴻的楊公盤再次亮起,銅鏡里映出的,竟是陸明遠的身影,他手里拿著的,是另一半楊公盤。
"三叔公?" 陸驚鴻愣住了,他不是應該在長白山的雪崩里
老人突然嘆了口氣"有些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復雜。" 他指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跟著他去吧,他會告訴你最後的秘密 —— 關于地靈,關于十大家族,也關于你弟弟的下落。"
陸驚鴻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逼近的南宮家火把,突然明白,所謂的宿命輪回,不是被命運推著走,而是有勇氣去面對每一個選擇。他握緊懷里的銀鎖,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的溫度,然後毅然轉身,朝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格桑梅朵和赫連雪對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齊海生拄著木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嘴里還在嘟囔"等等我啊,找到寶藏可別忘了分我一份"
亂葬崗的風嗚咽著,卷起紙錢和灰燼,像無數破碎的記憶在飛舞。陸驚鴻知道,無論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他都不會再退縮 —— 因為他不再是那個被遺棄的孤兒,而是陸家的長孫,是母親的兒子,是守護地脈的地師。
而在地平線的盡頭,一輪殘月正緩緩升起,照亮了通往長白山的路。那里,有他必須面對的過去,也有他終將開啟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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