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在腳下翻涌,韓鋒走在最前,靴底碾碎結冰的碎渣發出咯吱聲。
他能听見身後甦婉的呼吸比平時重了兩成——這位考古學家向來冷靜,此刻卻攥緊銅錢劍的指節泛白;顧青的青銅鈴每走三步就輕響一次,鈴聲里混著她刻意壓抑的急促;周鐵生落在最後,軍靴踩水的動靜比旁人重三倍,那是特種兵保持警戒時的習慣性步伐。
"停下。"顧青突然拽住他衣袖,鈴鐺撞在他腕骨上,震得他手背發麻。
她的指尖涼得像冰錐,"封魂窟到了。"
窟口涌出的風裹著腐土味灌進鼻腔,韓鋒眯起眼。
天機之眼在他眼底泛起金光,原本漆黑的洞窟在他視野里褪成灰白——洞壁上密密麻麻刻著鎮魂咒,每道紋路都滲著暗褐色的血漬,最深處有團幽藍光暈在跳動,像活物的心髒。
"靈力。"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很純,比血玉牌碎片里的還濃。"
甦婉的劍尖輕顫,銅錢串在劍脊上叮當作響"我檢測到磁場紊亂,可能有機關。"她話音未落,韓鋒已經摸出隨身的細銅針。
這是他在潘家園淘來的老貨,針尾刻著"鬼手張"三個字——當年那位相師前輩最擅長破機關。
銅針觸到洞壁的瞬間,韓鋒後頸汗毛倒豎。
指尖傳來的震動像極了老家祠堂里那口古鐘,"嗡"的一聲,整面石壁突然開始下沉。
顧青的鈴鐺炸響,她踉蹌後退兩步,青銅鈴上的紅繩幾乎要繃斷"這是守墓人世代守護的封魂陣!"
石壁移出半人高的縫隙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青銅匣就嵌在石壁後,表面的星辰紋路與他們在星圖洞看到的分毫不差,匣身還凝著層薄霜,顯然剛被人動過。
"是老鬼。"韓鋒摸向懷里的血玉牌碎片,碎片此刻燙得驚人,"他提前觸發了機關。"
甦婉戴上白手套,指尖剛踫到匣蓋就頓住"有禁制。"她抬頭看韓鋒,眼底閃過信任,"能破嗎?"
韓鋒的天機之眼掃過匣身,禁制紋路在他眼里變成流動的金線。
他屈指彈向匣身,"叮"的一聲,金線突然斷裂——這是他跟著師父學的"破禁指",專克死物上的死陣。
匣蓋" "地彈開,所有人都湊了過來。
玉簡躺在天鵝絨襯布里,表面浮著淡金色星軌,像把夜空揉碎了嵌進去。
甦婉的呼吸突然急促,她湊近辨認上面的篆文"天機歸藏,命脈所系"
"閉嘴!"顧青突然撲過來捂住她的嘴,她的指甲幾乎掐進甦婉手背,"這是守護者封印帝王魂靈的核心法器!"她轉向韓鋒,眼眶泛紅,"當年守墓人用八百條人命才把這東西封在這里,要是被外人"
"外人?"
破風聲從窟口傳來,像利刃劈開空氣。
韓鋒本能地將玉簡塞進懷里,抬頭時正撞進沈老爺子陰鷙的目光。
沈家家主站在暗河中央,身後跟著六個穿黑西裝的保鏢,最前面那個他見過——是沈家二公子的貼身護衛,身上還帶著上次被他打斷肋骨的繃帶。
沈老爺子的拐杖重重敲在冰面上,裂紋順著他的鞋尖爬向眾人"小雜魚也敢染指沈家祖物?"
韓鋒心頭一震。
他早料到沈家會追來,卻沒料到對方能這麼快定位到石窟——看來老鬼和沈家早有勾結。
他壓下翻涌的情緒,裝作慌亂地後退半步,指尖卻悄悄扣住袖中短刀。
"沈老這話說得奇怪。"甦婉擋在他身前,銅錢劍橫在胸前,"我們在暗河追的是偷星圖的老鬼,這玉簡怎麼就成了沈家祖物?"
"怎麼?"沈老爺子突然笑了,那笑意沒到眼底,"二十年前我沈家先祖的筆記里,就記著"封魂窟藏天機玉"八個字。"他目光掃過韓鋒的胸口,"小友,把東西交出來,我沈某既往不咎。"
韓鋒能感覺到懷里的玉簡在發燙,像團火在燒他的心髒。
他盯著沈老爺子身後的保鏢——為首那個的手已經按在腰間,鼓囊囊的是槍套;左邊第三個的袖口露出半截紅繩,是練過鐵砂掌的標志。
"沈老說笑了。"他扯出個憨笑,手卻更緊地攥住玉簡,"我韓鋒就是個擺地攤的,哪敢跟您搶東西?"
"擺地攤的?"沈老爺子的拐杖突然戳向地面,冰面" 嚓"裂開,"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麼我沈家的追蹤符會鎖在你身上?"
韓鋒瞳孔驟縮。
他終于想起,三天前在潘家園替沈三公子看風水時,對方硬塞給他的那枚"平安扣"——原來里面藏著追蹤符!
"動手!"沈老爺子的拐杖重重砸下。
六個保鏢同時動了。
為首那個拔槍的動作快得像道影子,左邊第三個的鐵砂掌已經凝出黑氣,右邊兩個抄起了甩棍。
韓鋒猛地拽住甦婉往旁一撲,顧青的鈴鐺突然炸響,青銅鈴上的紅繩"啪"地斷裂,煙霧從她掌心騰起——是守墓人秘傳的迷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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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鐵生的低吼從煙霧里傳來"鋒子!我掩護!"
韓鋒抱著甦婉滾進石壁後的陰影,懷里的玉簡燙得幾乎要穿透衣服。
他望著煙霧里晃動的人影,金褐色瞳孔里的金光開始翻涌——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子彈擦著韓鋒耳際飛過,在石壁上激出火星。
周鐵生的吼聲響徹洞窟"左邊三個!
我壓制!"他端著從保鏢手里搶來的五四式,槍托抵肩的姿勢比當年在邊境執行任務時更穩,三發連射精準打在鐵砂掌保鏢腳邊——不是要殺,是要困。
顧青的迷魂煙里混著守墓人秘傳的腐葉香,韓鋒被嗆得眼眶發酸,卻看見她咬破指尖在青銅鈴上畫符,血珠順著鈴紋滲進銅體,鈴鐺突然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尖嘯。
六個保鏢的動作明顯滯了滯,為首的槍手踉蹌兩步,槍口偏向了暗河——這是守墓人用血脈壓制守墓獸的法子,顯然對這些被沈家豢養的武夫也有效。
"走!"韓鋒拽住甦婉手腕往窟深處跑,靴底在冰面上打滑。
甦婉的銅錢劍劃破煙霧,劍尖挑落一片沾著迷藥的碎布"他們有防迷煙的藥!"話音未落,右邊兩個保鏢已經沖破煙霧,甩棍帶著風聲砸向韓鋒後頸。
千鈞一發之際,周鐵生的子彈再次擦過保鏢手腕。"老子在這兒!"特種兵扯開戰術背心,露出胸口猙獰的彈痕,"來啊!
打老子!"他故意放重腳步往左邊跑,保鏢們的注意力果然被拽走大半。
韓鋒趁機拉著甦婉閃進石壁裂縫,卻在轉身時撞進一堵"人牆"。
那是個身形枯槁的老者,灰布道袍洗得發白,腰間掛著串褪色的木佛珠。
他的臉隱在陰影里,唯剩一雙眼楮亮得驚人,像兩枚淬了冰的銅錢"小友,往哪跑?"
韓鋒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了。
這老者出現時沒有半點風聲,連暗河的水流聲都像是被他吞了去——他想起師父說過,天師境強者能"鎮氣運",眼前人怕就是傳說中的
"你不是沈家的人。"老者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青銅,卻帶著種讓人不敢違逆的壓迫感。
韓鋒喉結動了動,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短刀。
他能感覺到懷里的玉簡燙得幾乎要穿透兩層衣服,連心跳都跟著那熱度亂了節奏——這是自覺醒天機之眼以來,他第一次對某個活物產生"看不透"的恐懼。
"沈老!"甦婉突然拽他衣袖。
韓鋒轉頭的瞬間,沈老爺子的身影已經到了五尺外。
八品巔峰的相師出手不帶半分花哨,掌風卷著冰碴子撲面而來,刮得人臉生疼。
韓鋒本能地護著甦婉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腿像灌了鉛——不是被制住,是那掌風里的壓迫感讓他的肌肉自發抗拒移動。
"老匹夫!"周鐵生的槍響了。
子彈穿過煙霧,卻在離沈老爺子三寸處突然轉向,"叮"地釘進石壁。
沈老爺子連頭都沒回,只抬了抬下巴"螻蟻。"
韓鋒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能看見沈老爺子掌心上浮著暗金色紋路——那是八品相師才能凝聚的"氣紋",這一掌要是打實了,他和甦婉的肋骨至少得斷三根。
就在掌風要貼上胸口的剎那,灰布道袍的影子晃了晃。
老者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袖袍輕輕一振。
韓鋒听見空氣里傳來" 嚓"一聲,像是什麼無形的屏障裂開又愈合。
沈老爺子的攻勢突然頓住,他瞪圓了眼,拐杖"當啷"掉在冰面上——那只本該拍碎韓鋒胸骨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顫抖,掌心血色紋路竟在肉眼可見地消退。
"天師境"沈老爺子的聲音帶著顫音,"您是天師境!"
老者沒接話,目光徑直落在韓鋒胸口。
玉簡突然燙得驚人,韓鋒甚至聞到了布料焦糊的味道。
下一秒,那方泛著星軌的玉簡便自行從他懷中飛出,懸浮在老者掌心上方三寸處,淡金色的光流像活物般纏上老者手腕。
"千年輪回,終是到了這一日。"老者低嘆,指尖輕輕撫過玉簡表面,"當年始皇求我卜算大秦氣數,我便用這方玉記載天地命脈。
誰承想竟被你們這些後輩當寶貝搶。"
韓鋒的天機之眼不受控制地運轉起來。
他看見老者身上纏著無數金線,那些線一頭連著玉簡,一頭扎進洞窟深處的石壁——那是比相師氣紋更古老、更磅礡的"命運線"。
"相術末法之世,你能覺醒天機之眼,倒也算異數。"老者突然抬頭看他,目光像穿透了他的皮肉,直抵靈魂,"但記住,這雙眼楮不是福緣,是枷鎖。"
話音未落,玉簡便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老者袖中。
韓鋒下意識要追,卻被一股無形的力按在原地。
老者的身影開始變淡,連聲音都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飄來"你若想活下去,便來"紫微閣"尋我。
記住,下月十五,子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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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甦婉突然喊出聲,她的銅錢劍在顫抖,"那上面的篆文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老者的身影已經只剩個模糊的輪廓,卻還是勾了勾嘴角"天機歸藏,藏的是天下人的命。
小丫頭,你師父沒教過你,有些字,看了要折壽?"
最後一個音節消散時,沈老爺子突然踉蹌著撲向老者消失的位置。
他的拐杖尖在冰面上劃出深痕,卻只撈到一把空"天師大人!
沈家願奉百年基業為禮,求您"
"閉嘴!"顧青的青銅鈴再次炸響。
她不知何時已經沖破煙霧,臉上還沾著血——是剛才被鐵砂掌保鏢掃到的。
她盯著老者消失的方向,聲音發顫"那是守墓人古籍里記載的"觀命仙"!
他怎麼會"
"鋒子!"周鐵生的吼聲打斷了她的話。
特種兵渾身是血,左臂垂著顯然脫臼了,卻還舉著槍對準逐漸逼近的保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韓鋒咬了咬牙,拽起甦婉就跑。
經過顧青身邊時,他瞥見她懷里抱著斷裂的青銅鈴,眼淚正砸在鈴身上,把血珠都沖開了。
沈老爺子的咒罵聲在身後炸響"韓鋒!
你敢動我沈家的東西,我讓你死無全尸!"
暗河的水流聲越來越響。
韓鋒能听見甦婉急促的呼吸就在耳邊,她的手冰涼,卻攥得他生疼。
等他們跌跌撞撞跑出封魂窟時,周鐵生已經用軍刺劃開了保鏢的褲管——不是殺人,是拖延。
顧青跟在最後,邊走邊往身後撒著什麼,韓鋒聞見了熟悉的艾草味——是守墓人用來掩蓋氣息的秘藥。
"先回營地。"甦婉抹了把臉上的汗,月光從窟口漏進來,照得她眼底閃著銳光,"我師父的筆記里可能有關于紫微閣的線索。"
韓鋒摸了摸空蕩蕩的胸口。
那里還留著玉簡燙過的痕跡,像團火在皮膚下燒。
他望著暗河對岸的密林,听見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梵音——是老者腰間木佛珠的余韻?
還是他的錯覺?
不管怎樣,這一夜之後,有些事已經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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