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祥子家。
院子里寒風卷著昨晚燃放鞭炮後留下的紅紙和硝煙味。
屋里頭孫婆子正在罵白香。
孫家的兩個孩子為了一塊糖打架,一不留神老大把老二推倒了,老二的腦袋磕在了桌角上,腫了個大包。
孫婆子罵白香沒有看好孩子,正罵的起勁,忽听院子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孫婆子還以為是鄰居來拜年的,出來一看,只見打頭的是劉向紅。
劉向紅沒戴帽子,臉蛋兒凍的通紅,但是眉毛卻立著,眼里直冒火星子。
孫婆子心里咯 一聲,面上卻還得強撐著,若無其事地招呼,“向紅怎麼來啦?”
“孫婆子,大年初一好啊!”劉向紅笑著開口,聲音又脆又亮。
但是這話在孫婆子听來,卻帶著嘲諷的意味。
再看跟著劉向紅一起來的四個大隊婦女,一個個面沉似水,手里拎著各種家伙。
孫婆子勉強擠出笑容,“哎呦,玉蘭、桂芬……你們怎麼也來了,快,快進屋暖和暖和。”
“暖和?火氣正頂著呢,坐不住。”劉向紅一擺手,“你們孫家這年過的好呀,吃的好睡的好,想必心里頭也很敞亮吧,嚼完了別人的舌根子晚上真的睡得著嗎?”
孫家的兩個孩子從屋里伸頭看到外面的陣仗,嚇的把腦袋縮了回去。
白香隔著窗戶往外看,只見劉向紅帶著幾個女婦把孫婆子圍住了,那架勢……好像是要打架。
白香猶豫著,要不要出去。
做為孫家的兒媳婦,孫婆子被別人圍了,她肯定要出面向著自家人。
可是孫婆子對她一點也不好,大年過的還罵她。
她不想出去。
孫祥子在炕上坐起身子往窗外看,“外頭怎麼了?”
“來拜年的吧。”白香隨口糊弄道。
孫祥子皺眉。
劉向紅的聲音很脆亮,但是那個語氣怎麼听著也不像是拜年的客套話。
“你出去看看。”孫祥子催促白香。
白香放下手里的活兒,出了屋門直接拐進了廚房。
她才不出去呢。
院里頭孫婆子越發心虛。
她兒子燙傷了腳還在炕上躺著,要是真打起來沒人給她撐腰。
至于她那個兒媳婦……長的又瘦又小,估計都抗不住劉向紅一巴掌。
“向紅,你這話啥意思?”孫婆子只能裝糊涂,“大年初一的,火氣咋這麼大?”
劉向紅的四個親密好友搶先一步,指著孫婆子,“你上嘴唇一磕下嘴唇,造謠楊建設拿了杜鵑套子里的狐狸,到處說我們建設的壞話,你就說有沒有這檔子事?”
“啊?這話……誰傳的?興許是我說岔了,听的人也誤會了。”孫婆子眼神躲閃。
“說岔了?”劉向紅往前一步,身板帶來的壓迫感讓孫婆子往後縮了縮,“你的舌頭是咋長的,你家吃的年糕蘸的不是白糖吧,是耗子藥?咋這麼毒?”
“哎呀媽呀,冤枉啊!”孫婆子拍著大腿就想往地上坐。
劉向紅手里的笤帚橫掃過去,一下子抽在孫婆子的胳膊上。
“哎呦,哎呦!”孫婆子疼的跳起來 ,大腿也不拍了,也不叫冤枉了。
劉向紅追著她打,孫婆子繞著院子躲。
笨笨帶著一幫狗子也追著孫婆子汪汪叫。
一時間院子里喊的,罵的,哭的,叫的混成一鍋粥。
就在這時,一個更響亮的聲音傳入了人們的耳朵。
“啊~啊~啊~”
一頭驢子進了孫家的院門。
它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大白,得得得地跑過去,踢碎了孫家放在外頭的壇子。
大白追著孫婆子,驢子追著大白。
劉向紅帶來的四個好朋友也沒閑著,攔著孫婆子,有扯胳膊的,有拽褲腿子的。
她們主打一個防止劉向紅吃虧。
劉向紅是苦主,她們不好打孫婆子,但是她們可以打輔助。
孫婆子被打的嗷嗷叫,喊屋里頭的孫祥子,“兒啊,你快出來吧,再不出來你娘就要讓人打死了啊!”
孫祥子艱難地下了炕,剛到門口就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沖過來。
“duang!”地一下,迎面把他撞了個四腳朝天。
“白香!快來扶我一把!”孫祥子扯著嗓子嚷嚷。
白香躲在廚房里,一聲不吭。
她都恨死了孫家人,現在看他們被打,她只覺得痛快。
就算過後孫祥子會打她,她也認了。
孫家院子這邊打起來,很快有人找來了大隊長。
于金生一臉懵逼地帶著民兵跑來。
誰會在大年初一打架啊,他不理解。
等他到了院門口,看見白杜鵑和楊建設兩人蹲在地上,用手摳著地上的雪玩。
于金生︰“你們在這做什麼?”
白杜鵑和楊建設就像兩個乖孩子,一塊抬頭看向他,“在玩雪啊。”
于金生︰“……”
不是,你們當我瞎啊,我難道看不出來你們在玩雪?
我想問的是你們為什麼蹲在孫家院門外玩雪啊!
院里傳來孫婆子的嚎哭,于金生嚇的一激靈,連忙帶著民兵進了院。
在幾個民兵奮力的拉扯下,總算把劉向紅和孫婆子分開了。
孫婆子頭發亂的像鳥窩,棉襖扣子扯掉了,臉上挨了不知多少個嘴巴子,嘴邊全腫了。
孫家院子里一片狼藉,水缸破了,壇子碎了。
孫家的看門狗被笨笨它們幾個堵在窩里,嚇的頭都不敢露。
看見于金生來,孫婆子嗚嗚地哭,“大隊長,你要給我做主啊!”
劉向紅冷笑,“你真是惡人先告狀,你敢不敢跟于大隊長說一說我為什麼打你?為什麼大年初一我不去打別人,就打你?”
一直沒有摻和動手的梁舒琴走過來,和于金生說了孫婆子嚼舌頭,造謠楊建設和白杜鵑關系的事。
于金生听完眉頭結了個大疙瘩,“這事的確是孫婆子做的不對,但你們也不能大年初一就上門打人家啊。”
“我今天不打她,這個年我都過不好!”劉向紅直言不諱,“我打她還用挑日子?她敢造謠我兒子,離間我兒和我干閨女的關系,她就該打!反正理兒在我這!于大隊長,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改明我上你家給你賠禮去。”
于金生黑著臉盯著孫婆,“你吃飽了撐的嗎,造謠人家?”
孫婆子委屈的不行,“我就隨口那麼一說……”
“你隨口一說?人家要是背後傳你家的壞話,你會怎麼想?”
“誰敢?我跟他拼了!”孫婆子立即瞪起眼楮。
于金生本來看在孫婆子被打的那麼慘的份上還想讓劉向紅賠孫家的水缸,結果听她這麼一說,僅剩下的那點可憐她的心思也沒了,“行了,大過年的,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篇就翻過去吧,回吧。”
劉向紅等人見好就收,撿起各自帶來的家伙,一陣風似的撤離了院子。
笨笨和小玉把孫家的看門狗好一頓咬。
嚇的那狗都尿在了窩里。
四眼和黑虎一直在看熱鬧,根本就沒摻和。
因為劉向紅沒吃虧,四眼和黑虎就沒動。
要是它們真上了,今天孫家的院子里非得見血不可。
孫婆子被教訓了一頓後,大隊里有關楊建設的謠言全都不見了。
誰也不敢再提那件事。
大伙算是看出來了,劉向紅一點也沒變。
別看她離婚了,好像沒有了男人撐腰。
結果她是依舊潑辣,而且比以前更加的囂張了。
誰敢欺負她兒子和干閨女,她是真上啊。
最讓人無語的是,孫家因為這件事被大隊各家的狗子盯上了。
不管孫家人走到哪,都有狗子沖他們汪汪汪地叫。
整個一個討狗嫌。
……
轉眼過了十五,年也過完了,白志勇和昂幫帶著各自的狗子,坐著雪橇回到了山里。
湯鳴浩開車來大隊接楊建設進城買自行車。
白杜鵑把院里的狗子們托付給了劉向紅,她也跟著湯鳴浩的車進了城。
她要去瓢把子鎮,尋找胡老七。
她的心里有些小激動。
經過了三世,銀鎖的秘密終于要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