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安苦笑,“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把話說的僵在這了。
明明回來的時候一路上白杜鵑還和他有說有笑的。
他覺得有必要和她把話說清楚,于是他拉開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下來,“我就和你直說了吧,我們這里缺少警犬,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把小玉留下來。”
“我不同意。”白杜鵑回答的毫不猶豫。
馬公安深吸一口氣,“白杜鵑同志,警犬會協助我們抓捕犯罪分子還有特務跟間諜,它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重要到連吃人的飯都覺得浪費?”
馬公安抹了把臉,“剛才那個同志就那麼隨口一說,他不是故意不想讓小玉吃飯。”
白杜鵑︰“馬哥,我問你一個問題。”
馬公安︰“你說。”
“如果你們有了警犬,你們由誰來帶,由誰來日常照顧它?”
馬公安想了想,“我們會選出一個人來。”
白杜鵑搖頭,“警犬和獵狗一樣,不是隨便由誰來照顧都行,它只會認準它唯一的主人,如果它誰都親近,誰都跟,那和一只看家狗有什麼區別呢?”
馬公安陷入了沉默。
他忽略了這個問題。
小玉在白杜鵑手里十分听話,所以他覺得小玉聰明、溫順,覺得它留下來的話就能當警犬。
但是看到小玉剛才沖他同事吠叫的凶相,他知道小玉實際上並不是誰都能擺弄的。
60年代初經濟困難,縣級公安機關警犬覆蓋率不足。
北邊的邊境地區有少量警犬巡邏,但是一般的縣城公安局並沒有直接配備警犬。
這時候的公安機關普遍缺乏專業訓導員和經費支持。)
“我明白了 。”馬公安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們想要警犬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訓練出幾條來。”白杜鵑話鋒忽然一轉,“你們自己選狗或是讓我替你們選。都可以,不過我不能白幫你們訓。”
“你真能幫我們訓出警犬來?”馬公安眼楮頓時一亮。
“我馴出來的不是警犬,而是獵犬。你們也得選出一名訓導員來,讓他跟著狗在一塊生活,這樣狗才能信任親近你們的人。”白杜鵑解釋道。
“太好了。”馬公安興奮道,“只要它能像小玉一樣能搜尋贓物就行。”
“也有的獵犬善于戰斗,其實小玉並不擅長搜尋,它的味覺只是有點……特殊。”
小玉不是聞騷犬,但它偏偏卻能聞著味兒找到人參。
可見它對某些特殊的氣味比較敏感。
“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出去一趟,一會回來。”馬公安興沖沖出去了。
小玉見他走了,這才埋頭大吃起來。
吃完飯,白杜鵑又倒了些開水在碗里,把碗底那點菜湯涮了涮喝了。
小玉也吃完了它的那份飯,舔著嘴巴。
門外響起腳步聲。
馬公安帶著一名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來,“白杜鵑同志,這是我們張局長。”
白杜鵑馬上站起來,笑眯眯地喊人。
馬公安暗暗咋舌︰這丫頭剛才還在自己跟前冷著臉子,這會見到局長笑的就像一朵花似的。
張局長笑著擺手讓白杜鵑坐下,“你的狗給我們幫了很大的忙,我都听小馬說了,這麼冷的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白杜鵑的回答脆生生的。
馬公安看的一愣一愣的。
剛才還護著她的狗,生怕他搶了,現在這臉變的也太快了。
張局長滿意地點頭,向馬公安遞了個眼色。
馬公安鄭重地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一小疊錢。
都是五塊錢一張的。
“白杜鵑同志,來……”馬公安繞過桌子來到白杜鵑跟前,把裝錢的信封往白杜鵑手里塞,“贓物能找到多虧了你和小玉,到時案子破了你就是頭功!沒有小玉我們就是大海撈針,這是我們一點心意,給小玉買肉吃。”
那疊五塊錢被強塞進了白杜鵑手里,她掃了一眼,估摸出這些錢差不多有三十塊。
錢不少,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以她現在的本事,有來錢路,她想要的是其他的東西……
想到這里,她的手像觸電似的往後一縮,裝錢的信封掉在了桌上。
白杜鵑連連搖頭,聲音又脆又響,“馬哥你別這樣,這是干啥啊,借個狗使使多大個事啊,這錢我可不能要,幫公安抓壞蛋是我身為熊皮溝大隊社員的光榮!”
馬公安︰“……”
白杜鵑的這番話,直接觸發了他身為東北人的行為天賦。
儀式性對抗!
注︰議式性對抗,有東北文化中兩個人為一件事,如搶著付賬,或塞紅包,送禮物時觸發。
對抗行為有,撕吧,反復推讓,拉扯客套等。
據說這種撕吧的本質是東北漁獵民族基因造成的,推讓的行為在獵物分配儀式里體現了共享精神。
撕吧,看似劍拔弩張,實則是用身體語言表達,咱們不見外的親密情感。)
他幾乎是本能的就把桌子上的錢抓了起來,重新往白杜鵑手里放,“必須拿著!”
白杜鵑甩手,移開椅子的範圍,往後退。
馬公安手里拿著錢,向前一步,“這是你勞動所得,你幫了忙總得有點實際獎勵不是?听哥話,拿著。”
“真不用。”
“白杜鵑同志,你這態度不對!”
張局長︰“……”
這兩人撕吧的就跟要打起來似的。
他咳了聲。
馬公安和白杜鵑同時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向張局長。
“白杜鵑同志是協助我們破案的大功臣,這是你的獎勵,你應該拿著。”張局長試探著,聲音放緩,“或者除了這錢……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都可以提,不要客氣。”
白杜鵑低下頭,似乎有點害羞,“我是熊皮溝大隊的人……我們大隊長最喜歡好名聲,能頂用……”
這口鍋,她扣在了于金生的頭上。
張局長恍然大悟,“這好辦,小馬你等著案子結了去一趟熊皮溝大隊,給白杜鵑同志送個錦旗和獎狀去,掛牆上多光榮!”
白杜鵑心花怒放。
她圖的就是公安局送的錦旗和獎狀。
貼在家里頭,等到上山下鄉的那個時候,這兩樣東西就是她的護身符。
在動蕩的年代,護身符她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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