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正琢磨著該如何把這歷史性的一刻記錄下來,忽然听見諸葛靜喊了一聲︰
“這里躲著一個人!”
黎問音即刻回首,循著諸葛靜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一座破碎的石像後冒出,躲避著諸葛靜的追捕,有些慌不擇路,跑起來亂七八糟的,兩條腿像不是他自己的。
黎問音定楮一看,是一位抱頭鼠竄的男生,他看似跑起路來亂七八糟的,但實則走在特意繞著路,躲著什麼。
躲著......躲著即將要踩到他影子的諸葛靜!
黎問音發現了!男生的影子很明顯地有在不自然地扭動,不讓其被壓在石像底下,更不能被諸葛靜踩到。
“抓住他!”黎問音當即大喊一聲,“他就是剪影魔法師!”
時言澈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立刻燃起勃然大怒︰“就是你小子偷偷跑出去害人沉睡!”
“啊啊啊——”抱頭鼠竄的男生名為蒼良,尖叫著到處亂竄,嘴里咕噥著話,“你們是外面來的來抓我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餓了,我只是想吃個飯,我真不知道咋搞的!出了事我立馬回來找辦法了,姐姐哥哥你們別殺我,再寬限我幾天行不行,我還沒找到解決辦法——”
蒼良一邊大叫,一邊捂著腦袋縮著身子,將自己的影子縮到最小,又驚又懼地瘋狂亂竄。
時言澈被他的鬼吼鬼叫喊的火直冒,一個炮仗遇到另一個炮仗的結果就是瞬間被點燃,他氣勢洶洶地奮起直追︰“別跑!站住!你跟我們走一趟!快點!”
氣勢洶洶的時言澈加深了蒼良的誤解,蒼良臉色慘白地感覺自己小命要不保了,嚇得要命,跑得更快了,一根頭發絲都不敢讓他們踫到。
“別啊啊啊——求求你們饒了我吧,真的再給我點時間,我琢磨琢磨怎麼辦,別殺我啊!別殺我!我上有家中二老,下有弟弟妹妹,我不能死啊——”
“誰要殺你了!”黎問音也火直冒,“你冷靜一下,站著!我們有辦法使他們甦醒,你好好跟我們走一趟!”
蒼良完全不敢信,他又驚又懼地看著黎問音,只覺得肯定是緩兵之計,他們肯定是來抓他出去殺掉的。
蒼良知道。
外面......都是這麼說的。
——
蒼良發現廢校院的不同之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賈若是靠的聰明,景容靠的是重建修復。
蒼良是靠的吃。
他天生就飯量極大,幼兒時期就能猛吃幾大碗,隨著年齡逐漸增大,變成幾盆、幾鍋。
但他總覺得吃不飽,吃了還是餓,吃了還想吃。
好像普通的食物並不能填飽蒼良的肚子。
長到十四歲,蒼良發現了自己的特異功能。
他可以撕下影子來吃。
發現的契機是一次在家中暢享大餐,他吃得忘我,抓起什麼都往嘴里送。
抓著抓著,速度過快,沒有注意到,自己抓了個很神奇的東西。
蒼良抓住了一道魚香肉絲的影子,送到了自己嘴里。
魚香肉絲的影子吃起來竟然比魚香肉絲本身要美味非常多。
蒼良又驚又喜,覺得自己發現了新大陸,也終于找到了能讓自己吃飽的方法。
吃影子才能讓他飽腹,而且他吃得是影子,還不用花那麼多錢做很多菜了,蒼良感覺非常好,省事又好吃。
入了魔法學院後,蒼良被分到了廢校院,一開始他還感覺還好,只要能吃飽飯,在哪里都行。
後來才發現不行。
在廢校院里,萬事萬物的影子全都是一個味兒,怎麼類比呢......就像空氣、白開水,吃起來根本沒味,像是抓了把魔力咽下去,肚子是飽了,嘴砸吧著根本沒味,完全不行。
習慣大快朵頤的蒼良難以忍受這樣的清湯寡水。
他吃吃吃,幾乎吃遍了自己小世界里的所有東西,悲憤地發現全都是空氣味,難受至極的同時,也意識到了這里是虛假的。
蒼良太餓了,太想吃頓好的了,絞盡腦汁地琢磨出了離開自己小世界的方法,那就是吃出一個洞鑽出去,然後開始到處串門,嘗嘗別人小世界的味道。
......全都是空氣味兒。
太難受了,每次來上學只能挨餓喝西北風,于是,蒼良再也忍受不了,琢磨出了辦法,離開了整個廢校院。
就像老鼠掉進了米缸,餓鬼進了肥肉林。
蒼良被學院中四溢的香氣饞的恍恍惚惚,一時沒能控制住自己。
餓了太久,身體發揮至極致,蒼良找到了比美食的影子還要美味的東西。
人的影子,魔法師的影子。
每個人影子的味道還不一樣,每個學院學生的大概的味道也不一樣,蒼良聞著最喜歡橡木院學生的味道,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甘甜醇香...光是聞聞,都能想象出是多麼的入口即化回味無窮......
餓了太久的蒼良沒能忍住,他小心地控制著自己,找到了一棟偏遠的樓,守株待兔地躲著,等著來往的橡木院學生。
正好,這棟偏遠的樓被一二年級挑戰者借去用作活動室。
蒼良也就偷偷的那個撕了點其中四位橡木院學生的影子吃。
他是第一次吃人的影子,心驚膽戰,沒敢多搞事,撕下影子後躲著小心觀察那幾個學生,看著他們都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在夜里將撕下來的影子吃掉了。
誰知,影子吃掉後,他們就出事了。
鬼鬼祟祟陰溝老鼠般躲著的蒼良第二天就听說那四個人接連被發現昏迷不醒,依次被送進醫院。
蒼良嚇死了,惴惴不安地懷疑怕不是因為自己。
越想越不安,蒼良就喬裝了一下,混在學生群里打听,打听他們對這事的看法,打听他們對廢校生的看法。
蒼良問︰“你們說,這罪魁禍首要是被抓到了,會怎樣?”
學生答︰“肯定是交給學生會審判,重重懲罰!”
重重懲罰?蒼良的小心髒猛地一顫。
他又問︰“誒,那你們听說過廢校院沒?我知道廢校生不能出來,要是有廢校生偷跑出來被發現了呢?”
學生對廢校院廢校生的印象基本上都是荒廢學院、違法亂紀的混混學生,立馬憤然回答︰“那更是嚴重!估計也得死刑!”
什麼?!
死刑!
蒼良要嚇死了。
那自己數罪並罰,豈不是要千刀萬剮。
不行不行不行,他還想活著。
于是,蒼良立馬跑回廢校院,焦頭爛額地研究怎麼把那四個人喚醒,得趕在有人來逮自己之前挽救回來,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結果現在方法還沒找到,來逮他的人來了。
——
蒼良完全听不進黎問音他們的話,嘴里瘋狂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會想辦法的,怎麼也不肯讓他們踫。
黎問音見狀覺得暫時溝通不了,只好先來硬的了。
她召集諸葛靜和時言澈,同時揮起武器。
聖劍的劍氣、魔法棒的激光、護盾的威懾,自三個不同的方向,筆直地朝著蒼良放過去。
蒼良一看,更是鐵了心地認為他們就是來殺自己的了,爆發出尖銳地爆鳴聲,隨後,他一咬下唇,下了決心,扭頭躥上高高地台階,摁動了某個裝置。
轟隆一聲,宮殿內部的一座大門關閉。
“他在做什麼?”諸葛靜分析,“那里我剛剛去過,是原先當著珍寶盒的寶藏房,里面沒有出口,只有一扇大門。”
時言澈驚訝︰“他把自己關起來了?這是在做什麼?”
黎問音抬手,示意時言澈稍安勿躁,同時,眼楮緊緊地盯著上方,鬢角冒出一點點虛汗。
蒼良把自己關進了寶藏房,他出不去了,但與此同時,黎問音他們也被禁閉的大門攔著,進不去。
而且......奇異的一幕發生了,三個人影從巨大的牆壁雕像上走出。
分別正是,提著弓箭的妹妹頭尉遲權,畫著大刺青的即墨萱,拖著鎖鏈的周覓旋......
“這什麼情況!”時言澈總感覺很不妙。
“冷靜時言澈!”黎問音尚存些許理智,“面前這三個不是真人,應該是魔力空間以他們為原型做出來的投影,就像賈若阿姨那樣!”
諸葛靜定了定目光︰“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曾在勇者試煉中出現的聲音再次出現。
「接下來,將自動為您分配對手。」
「三位皆挑戰成功,即可取走寶藏房中的“珍寶”。」
“......”
啊?
等等,等等,停!
他們要打誰?
三個人還沒來得及思考,他們就被數不清的熒點匯聚而成聖光籠罩,送到了各自分配好的賽場上。
偌大的聖殿轟然斷開,被分成了三個賽場,相互之間浮起了透明的屏障,彼此不可以穿過去,卻可以看到隊友的情況,算是強行1vs1,但是可以觀賽其他賽場。
妹妹頭尉遲權勾著一抹溫柔而又不達眼底的笑容,手中無聊悠哉地轉著箭,靜靜地注視著眼前分配好的對手。
黎問音面如死灰。
事情發生的太快,蒼良那個該死的兔崽子跑進了寶藏房代替成為“珍寶”,激發了聖殿的保護機制,這個該死的聖殿投影出了牆壁雕像上的三個人,作為守衛出來應對他們三個。
意思就是說,站在黎問音面前的,她的對手。
是兩年多前的尉遲權。
“......”
真的假的?
這匹配機制對嗎?
她,打尉遲權?
嗯?
哈嘍,有人在嗎?
老天,你在看著嗎?聖殿,你听得見嗎?
黎問音扯出一個苦笑,這下輪到她說出蒼良愛喊的那句話了。
“哥哥別殺我。”
——
諸葛靜這邊已經和刺青即墨萱對戰起來了,諸葛靜本想迂回一下,即墨萱卻完全沒有廢話的意思,提著斧頭就沖過來了。
接連試探觀察幾下,諸葛靜立即向其他兩個賽場上的隊友喊︰“沒法嘴炮!說不通!在他們眼里我們才是npc,還是來和他們搶珍寶的npc,所以他們勢必是要干掉我們的!”
“怎麼贏啊!”
時言澈對戰周覓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天呢,他目前半個魔法都不會,他來打周覓旋,他才在場上站了不到半分鐘,周覓旋的鎖鏈已經快把他給抽死了。
時言澈很絕望︰“搞什麼!我現在屁都不會,拿什麼贏!我來之前也沒讓告訴我我要打周覓旋啊!”
黎問音艱難地蠕動了一下嘴唇,回話︰“沒、沒事,他們到底是投影,不是真人,實力肯定不如本體的,我們試試,說不定......”
即墨萱和周覓旋早就開始行動了,尉遲權卻遲遲沒有任何行動。
他噙著微笑,看看左邊即墨萱和諸葛靜的賽場欣賞一下,偶爾又往右瞧瞧,看時言澈被周覓旋抽著跑。
似是覺得有趣,嘴角翹起一個帶點狡黠惡劣的笑容,應該是在想對面這三個npc還有點意思。
終于欣賞夠了,尉遲權溫和地收回目光,輕輕轉眸,靜靜地凝視面前的黎問音。
尉遲權笑著問︰“說不定什麼?”
這張黎問音欣賞至極的漂亮臉蛋此刻在她眼里要多陰森有多陰森,那雙她喜歡的眼眸更是明滅不定,醞釀著猜不透的心思。
輕輕一句話,說的黎問音汗毛倒豎。
她咳了一聲,握緊了劍,在盤算著什麼︰“說不定能贏。”
投影、投影,對面只是投影......
黎問音一遍遍地催眠自己,鼓足勇氣,握緊了劍,決定一鼓作氣一擊必中。
劍剛揮出去,脖頸上感到一絲冰涼。
細細的弦,壓在了自己的脖頸處,不深不淺地壓出了一條紅印。
尉遲權不知何時繞至了她身後,手中的弓如同壁畫中描繪的那樣,套在了自己的頭上,弓弦壓著脖頸,似乎再一用力,她就會被頓時封喉。
尉遲權微微低頭,此時他的頭發沒有那麼長,不會垂落到黎問音的肩膀上,她卻仍能感受到那柔順的觸感。
以及听見他令人心髒驟停的話語,他含著笑意問︰“嗯?你想怎麼贏,誠實告訴我。”
黎問音咽了口口水,握著劍,老實巴交地回答︰“我決定用點缺德的下三濫招數,拿這把劍對準你的下路,攻擊你的襠部。”
但還沒開始就失敗了,黎問音現在想的是怎麼從虎口脫險。
“?”她出乎意料的實誠反而讓尉遲權有些驚訝,“那是有點缺德。”
“是吧......”黎問音緊張地用指尖將壓在脖子上的弓弦給挑開,虛虛地打著哈哈。
尉遲權看著她的動作,沒動,只是低眸,輕聲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