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無法撼動整個尉遲主家,但關押了一個居心叵測的林晟輝,也算是一樁好事。”
從會議室出來後,南宮執如此說道。
黎問音跟在後面低頭沉思。
太順利了。
不管是南宮執接到的失蹤案的消息和林晟輝對應上,還是林晟輝手里突然出現的懷表,亦或者林晟輝這些年來費盡心思想擠進魔法界的行為。
這一切剛好能夠串聯在一起,剛好前因後果那麼通順,仿佛本該如此。
如果黎問音沒有意外穿回過去,她或許都不會對此起疑。
但是不對。
南宮執口中那兩起白塔的失蹤案,絕非林晟輝所為,黎問音清楚林晟輝小時候去白塔是生氣尉遲權搶了他的“少爺”位,他要害也是害尉遲權,沒有理由去害別人......
還有這所謂的兩起失蹤案,失蹤的到底是誰?
十一年前和十年前,那就對應的尉遲權八歲和九歲的時候......
委托南宮執來調查的人究竟又是誰。
“南宮執,”黎問音還是忍不住出聲了,“我還是很好奇,委托你來的人是誰呀?我知道你按職業素養不能告訴我,能否就透露一點點小線索?我真的很好奇。”
南宮執睨了她一眼,還是說了︰“我院一個學生。”
滄海院的學生?
那這麼說,能夠接觸到南宮執就不奇怪了。
黎問音順著思考下去。
“按林鳳的說法,失蹤的那兩人就是在白塔作為‘醫生’的時候,被林晟輝害的失蹤的,”南宮執說道,“這個‘醫生’也暫且存疑,極有可能是派來做人體研究的人。”
黎問音一愣。
電光火石之間。
她猛地伸出兩手,抓住了南宮執和尉遲權的胳膊。
“又是她!”
黎問音知道是誰了,她被算計了!
那個女人......
目標不是尉遲權,她是沖著她來的!
——
一處地下牢獄。
陰冷,潮濕,沒有窗戶,透不進一絲自然光亮。
林晟輝萎靡不振地癱倒在牢門邊,無力地靠著牆,一夜之間,硬是滄桑了好幾歲,唇邊冒出了一圈小胡子。
他腦海里不停地回放著那黑氣沖天的場景,心想著自己大概是完了,徹底的毀了,可又不甘心,虛虛地握了握拳,眼楮氣到發紅。
嗒,嗒,嗒。
牢門外傳來腳步聲。
林晟輝無力地抬眸去看,見一位優雅貴氣的女人不急不慢地走了下來,踏著半高的鞋跟,飃麗的面龐在柔順的長發的襯托下顯得極其溫婉柔和。
“母親!”林晟輝激動地立即站起,死死地扒住牢門,將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母親,求求你相信我!”
林鳳眼含憐惜,關切地看向林晟輝,眸中閃爍著心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受苦了。”
這一句關心的話語讓林晟輝立即鼻子一酸,他哽咽了半句︰“母親......我還不苦,母親你相信我就好,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知道我隨手撿來的那塊表會引發那麼大動亂,我真的......”
“我知道的,樂樂一直是最听話最好的孩子。”
林鳳嘆惋著,憐惜無比的看向他,仿佛他挨得每一頓餓、遭受的每一份非議,都是打在她身上的痛苦。
“我當然相信你。”
“太好了母親!”林晟輝激動起來,“母親你可不可以救我出去?”
“我......”一提起這個,林鳳的表情陷入了明顯的為難,她說,“我努力試試,但是樂樂,我沒有尉遲權厲害,在你爸那里......也沒有話語權,恐怕很難,但我一定盡量。”
“父親......”林晟輝愣住了。
尉遲權就算了,父親尉遲霆也不相信林鳳嗎?
林鳳露出了一個深閨婦人無力的微笑。
林晟輝狠狠出拳砸了一下牢門︰“可惡!”
林鳳伸出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林晟輝的頭頂,似一位慈母在關愛最心疼的孩子。
林晟輝又氣憤又哽咽著,無力地垂下腦袋,暗暗咬牙︰“那塊懷表,明明之前一直好好的,是那個叫黎問音的人踫過了之後才爆發出黑氣的,都怪她、都怪她......”
“樂樂別擔心。”
林鳳憐憫地看著他。
“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母親......”林晟輝紅著眼楮哽咽著。
林鳳自然知道林晟輝是冤枉的。
畢竟。
是林鳳冤枉的林晟輝。
——
林鳳自己的一間花室。
林鳳平淡著神情,站于一工作桌前安靜地侍弄鮮花,手持一把鋒利尖銳的剪刀,一點點修剪著。
這間花室里不止她一個人。
在她的對面,一張擺在花室里用作休息的長沙發上,坐著一位年輕的女人。
年輕的女人手持一張有點泛黃的照片,安靜地低眸注視著。
照片中是一對夫妻,他們微笑著看著鏡頭,帶著向死而生的釋然感。
年輕的女人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上他們的面龐,發出了一聲輕笑︰“真不像我啊。”
林鳳抬眼看向她︰“你的母親和父親分別是十一年前和十年前的優秀員工,他們的夙願就是請我在他們的合照中加上長大後的你,再燒給他們。”
“我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你,你倒是主動來找我了,”林鳳平靜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邢蕊。”
邢蕊從照片中抬眼,聞言笑了一下。
“林夫人是想問我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吧?哎我這人能耐不大,就是消息渠道特別多,不過也就一點點苗頭,還得多虧了林夫人告訴我真相。”
邢蕊笑著搖了搖頭,捏著照片感慨︰“原來我的親生父母是這麼去世的。”
林鳳無視了她的巧言令色,直言︰“你想要的信息,我幫你得到了。”
黎問音的觸踫,激活了那枚懷表。
“去年一整年的接觸,讓我對黎問音有了許多猜測,只是沒想到,真的是我最想要的那一種猜測,”邢蕊仔細地收起了照片,從沙發上站起,“能夠激活蕭語的禁器,看來她真的是蕭語的轉世。”
那位傳說中的蕭語的轉世啊。
林鳳持著剪刀的手一頓。
她放下剪刀,平靜地看向邢蕊。
“你是從哪里得到的蕭語禁器?”
“天南地北的搜尋,但凡有關黑魔器的我都會留意,這次我犧牲可大了,那是我費了好大勁才得到的蕭語禁器,就這樣獻祭出去了。”邢蕊語氣非常肉痛。
林鳳︰“得到了你想要的信息不是嗎?”
“林夫人這就和我見外了,”邢蕊輕松地笑了笑,“是我們都想要的信息。”
她們都極為在意的蕭語。
能夠起死回生、扭轉時空,近乎無所不能的蕭語。
邢蕊笑著看著她。
林鳳想要蕭語的能力,復活那個被“怪物”吞吃的孩子,以及她其他隱藏不說的欲望。
邢蕊則也有自己的盤算。
她著實是很早就開始關注黎問音了,從她破格成為第一個入學院的廢校生,到發現自己是北極星,到後來一系列的事,再到那堂公開課上的小白瓷。
邢蕊最不缺的就是膽大妄為,大膽的猜測愈演愈烈,最後獻出這塊懷表試了一試。
那塊沉寂已久,化作死物的懷表,成功被黎問音激活了。
黎問音真的是蕭語的轉世,倘若並非轉世,也一定擁有蕭語的天賦能力。
起死回生、無所不能的能力啊......
現在主流聲音全部都是在討伐蕭語,唾罵蕭語是最邪惡最恐怖的黑魔法師,除卻一些“蕭語的狂信徒”,蕭語是眾人聞風喪膽集體反對的。
但這是因為蕭語死了。
如果讓世人知道蕭語轉世了,“蕭語”這個符號再現世了,如果蕭語還活著。
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動搖呢?那可是起死回生的魔法能力啊。
邢蕊認為,很少會有人忍得住的吧。
她研究了許久蕭語,在一些偏僻的地方,知曉了蕭語在死亡之前,是大魔法師莫觀剝奪了她的天賦能力。
意思就是說,蕭語的天賦是可以被他人剝奪的。
既然蕭語有轉世,那麼莫觀說不定也會有。
只是莫觀的轉世比蕭語的轉世還要難找。
邢蕊將目光放在了至純體質身上。
傳說莫觀當年作為追殺蕭語的主力軍,就是因為莫觀不受黑魔力的侵蝕。
這個听起來和現在的至純體質很像,說不定莫觀就轉世成為現在的至純之一了。
邢蕊衡量了當代幾位至純體質。
松顏桐和上官家牽了線,邢蕊很難接觸到。
時言澈未入學,邢蕊打听到他現在是魔法學院預備役,和同為預備役的司薇瀾常在一起活動。
這個司薇瀾邢蕊去年在舞會里見過,她親眼看著這位少女身上冒出的白色花瓣,直接解除了游蕩在司則翊體內的黑魔器。
在了解清楚司薇瀾的天賦體質之前,邢蕊也不能夠出手。
納蘭風,人是在學生會,且由于很早地入了學生會,她的心眼子恐怕是幾位至純中最多的。
那就只剩下一個南宮執。
邢蕊以滄海院學生的名義,委托了南宮執調查十多年前失蹤在白塔的親生父母,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去試黎問音。
她刻意添油加醋了一點,把失蹤往尉遲權身上引,試圖引起黎問音和南宮執的不和。
只可惜挑撥他們不和的計謀似乎失敗了,南宮執沒能對黎問音出手做什麼。
但是試黎問音一事成功了,蕭語禁器被激活了。
而且怎麼說......
從林晟輝的敘述中來看,那天黎問音是主動來問他手里的懷表的,就像是她提前就知道那是什麼一樣。
邢蕊正愁著還怎麼讓黎問音踫到懷表呢,沒想到黎問音自己直接主動要了。
邢蕊思考著。
看來黎問音身上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話說回來,林夫人,”邢蕊笑著問林鳳,“這麼一來,林晟輝就得犧牲了,我听說他是您最器重最疼愛的孩子,很遺憾林夫人要痛失愛子了。”
邢蕊人是笑著的,眼眸深處卻是極為冷漠的。
她看來,林鳳好像並不傷心,把林晟輝作為棄子拋出去,她甚至打從一開始听了邢蕊的計劃後就沒有猶豫。
“精心養育了這麼多年,我自然是很難過的,”林鳳嘆惋著,人卻並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很可惜他以後不能再我身邊玩鬧,逗人開心了。”
邢蕊一凝。
噗。
原來。
是當寵物養的啊。
怪不得呢。
之前邢蕊就很奇怪,林鳳這樣一位冷漠到骨子里的女人,能對什麼養子真正關心愛護,這個孩子還暴躁易怒又沒學術又沒別的什麼建樹。
原來是在養寵物狗啊,難怪她壓根無所謂林晟輝的成績發展,也不在意林晟輝任何方面的培養,只要他活潑熱鬧快樂就好。
好孩子好孩子,是這個“孩子”嗎?
邢蕊笑了。
現在她倒是不好說,是不受林鳳關心的尉遲權慘點,還是受了林鳳“關心”的林晟輝更慘點了。
“你又是為了什麼呢?”林鳳平靜地看著她,“是想要復活你的父母嗎?”
邢蕊笑著聳了聳肩︰“這個要說那麼詳細嗎?蕭語的能力,人人都很想要吧。”
她笑著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林鳳也沒有追究下去。
林鳳看著她︰“你和你的父母確實不太像。”
“我的父母都是頂好的大好人,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願意為了我赴死,”邢蕊笑了笑,“雖然說如果有點太空了,但如果我生來沒有疾病,我或許會過得很幸福吧?”
林鳳不置可否。
邢蕊微微欠身,做了個抱歉的姿勢︰“讓林夫人見笑了。”
林鳳︰“下一步是?”
“非常感激林夫人讓我成為您的幕僚,”邢蕊思考了一下,嘆了一口氣,“後面可能得請您稍微幫我藏匿一下行蹤了,我得躲一陣子了。”
既然挑撥南宮執和黎問音不和的計謀沒成。
那估摸著,黎問音要發現背後是她在搗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