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添亂!
黎問音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黎問音硬著頭皮頂著虞見隨“玩兒的這麼花啊”的目光,艱難地轉過去看即墨萱,發現即墨萱的表情也很一言難盡。
看模樣她也後悔死了多嘴問周覓旋這一句,滿眼的這破玩意兒純沒安好心,淨擱這禍禍她的形象。
“好了,不開玩笑了。”
周覓旋勾著笑站在靠椅後低眸看著即墨萱,難能地收起了不正經,眸中空無一物,好似只能裝下即墨萱。
“萱萱,動物是有趨光性的,人也有。”
他一頓,緩緩接著敘述。
“有的人渴暖,不自覺地受光芒牽引,心甘情願地簇擁上來,傳遞溫暖,一起發光。”
黎問音眨了眨眼,司則翊正低眸在耐心聆听。
周覓旋︰“有的人身處煉獄,得見你,就如同見到了一種救贖,哪怕自己再無希望,你的存在,就是她人生的最大慰藉,終于看見了正義的利劍貫穿邪惡的荊棘,哪怕邪惡的是自己,也無怨無悔了。”
摘下面具,昔日溫柔善良的面龐與臭名昭著的犯罪頭目之一重合在一起,那只「白鴿」平靜且釋然,笑著說恭喜。
周覓旋︰“還有的人,見不得光,灼目的陽光會把他丑陋的模樣一覽無余地照耀出來,他在陽光下痛苦地哀嚎,不恨自己的丑陋,恨你讓他意識到了自己有多麼丑陋。”
以姓魏的為代表,那群唾罵即墨萱的特殊生,即墨硯、即墨辭......
“光是光,光一直沒變,一直是光。”
周覓旋勾著笑低首。
“有問題的,是趨光而來的生物,有螢火傳遞光亮,有瀕死的刺蝟握緊最後的溫暖,有太陽一起共同發熱,自然也有陰暗的飛蟲妄圖撲滅痛擊他的刺眼。”
即墨萱怔然地听著,不可思議地仰首,看他難能的正經,和傾瀉而出的無與倫比的溫柔。
周覓旋俯首,在她面龐上落下一層陰影︰“萱萱,你太光芒萬丈了,耀眼的不得了,任誰站在你身邊,都會有些自慚形穢。”
“可是、可是我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完美無缺!”
即墨萱一時著急,捂住自己的心口,在解釋些什麼。
“我也會迷茫,我也做錯過事,我也有很多缺點!”
周覓旋安靜地看著她。
安靜了良久,他忽然抬眸看向黎問音。
“萱萱,你看看她的表情,看听了你的這番話後,她是怎麼想的。”
即墨萱扭頭去看黎問音,卻見黎問音躲閃了一下目光,低頭搗鼓起衣角的褶皺了。
“黎問音?”即墨萱拉住她的手,有些迫切地詢問,“你是怎麼想的?”
黎問音支支吾吾︰“我......”
“她和我應該是一個想法。”
周覓旋收回了目光,幫黎問音說出口。
“在想,哇,即墨萱你都這麼完美了,還擁有一個謙虛自省的優點嗎?”
黎問音沒說話,默認了。
“萱萱你太好了,好到幾乎沒有一點私心,像是一個教科書里走出來的聖人,那些聖人還是被美化過的,而你偏偏真實存在,你那一點迷茫不僅沒能拉低你,反而襯得你更加完美無缺。”
周覓旋一點點地說。
“太好了,好到讓人羨慕,妒忌,甚至是恨,恨自己絞盡腦汁也無法在你身上找到一點髒污,恨你憑什麼真實存在。”
“你越是想證明你自己和所有人是平等的,越是能讓人意識到自己和你有多麼天差地別。”
“......這就是你兄弟和你無法相處的原因,這就是他們真正討厭你的理由。你們不是同路人。”
即墨萱默默地听完,身子一松,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她怔然︰“是我給人的壓力太大了嗎?”
“萱萱姐,就像周副會長所說的那樣,”黎問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光是光,是趨光者的問題。”
她猶猶豫豫地說完︰“直接點說,我其實......是認為你和他們根本的三觀完全不合,你沒必要為他們而煩惱的,只是......”
“只是我的萱萱寶貝做不到放棄一個人。”
周覓旋接話,笑著注視著即墨萱的眼楮。
“尤其,還是自己曾經最敬愛的親人。”
他手欠了吧唧地撩起即墨萱一側的碎發,繞著玩兒了起來。
“你放不下他們,想引他們改邪歸正,不願意看見你心中重要的人踏上不歸路的事件重蹈覆轍,拼命地想拉著他們走,所以你才會因此苦惱。”
說到這里,周覓旋的語氣染上了一點酸醋味兒。
“好嫉妒啊,這樣被你愛著的人為什麼不是我?”
一針見血。
即墨萱悵然。
黎問音無聲地看著他們。
家人,家庭。
關于原生家庭的探討是經久不衰的熱門話題。
很多時候,都難以想象,世界上思想差距最大的幾個人居然在同一個家庭里,而這樣難以想象的事情卻是屢見不鮮的。
血緣關系真是世界上最為緊密又最為扭曲令人厭惡的東西。
倘若即墨硯和即墨辭不是即墨萱的親哥親弟,他們這樣的做法,即墨萱定會毫不猶豫地表示不恥,絕不同流合污。
可正因為他們是她的兄弟,反讓她局促遲疑,懷疑起是否為自己的過錯了。
脫離自己的親人,向來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決心,尤其是這樣曾經最為敬愛的親人。
接受自己無法和他同道致和,接受自己和他的分道揚鑣,接受他長成了自己厭惡的那一類人。
很困難,但是......
黎問音希望她能邁過去。
“萱萱姐,”黎問音湊過去忽然問,“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個新概念?”
即墨萱看她︰“什麼?”
黎問音︰“家人,也可以是自己挑選的。”
家人不再局限于血緣關系養育關系,而是切切實實真正的陪伴和成長,是相知相伴的一路扶持,是真正在共築一個溫馨的家的人。
不遠處傳來一些聲響。
黎問音抬眸。
來了。
——
此刻正在緩慢入場的,是家庭破敗多人組!
慈眉善目與人打招呼的,是大名遠揚的當代上官家家主,一號選手上官煜!
代表作為大義滅親!創下逼死父親送母入獄給堂弟下毒並送其鋃鐺入獄等多項豐功偉績!上任家主後更是六親不認不管不顧,樂趣是逢人便提弒父往事,對此津津樂道,回味無窮。
為首的,是宴會主角,二號選手尉遲權!
在童年生活中,從原生家庭里獲得了零溫暖零感激百分百折磨的優秀成績!在全球淒慘童年回憶比拼中打敗了99.9的人!
曾有人罵他“你以後一定會被眾叛親離”。
尉遲權如此回答!
“親離?離世的離嗎?那很讓人期待了。”
飛在空中撲騰撲騰翅膀的,是三號種子選手東方蕪!
此人爹不疼娘不愛,親哥犯罪死刑判,各種藥劑身上扎,被迫活成大人模樣!
問他對某知名大罪犯,親哥「青蜂」,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東方蕪如此回答!
“哥,如果你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你憑什麼你認為你可以有重活的機會,爛人,下地獄去吧你,當初怎麼沒盡早夭折死掉,好可惜。”
四號種子選手!穆不暮,正氣勢洶洶地邁步走來!
此人雖無近親,但曾與一遠房表弟一同出臥底任務!
“一開始,他和我攀親戚,讓我多照顧他,後來了他背叛了我,投靠了黑魔法師,供出了我的臥底身份。”
後來呢?
“後來,他就變成了我的二等功。”
四位天賦異稟各有神通的種子選手正向著這邊款款走來!
進行了史詩級的會面!
周覓旋拍了拍上官煜,為即墨萱介紹︰“喏,來了,萱萱寶,可以向他借鑒借鑒經驗,如何穩定心態,給便宜弟弟下毒。”
上官煜疑問︰“這還需要調整心態嗎?”簡直家常便飯。
即墨萱︰“......”
“萱萱姐,你看這位熱情好客的東方學長,”黎問音也湊上去了,“肯定特別願意分享他是怎麼下定決心和親哥恩斷義絕的!”
東方蕪︰“這還需要猶豫?”
即墨萱︰“......”
東方蕪還真起了興趣,熱心快腸地搓著手,笑嘻嘻地分享︰“我生的晚,我哥死得早,我很可惜沒在他的死刑上助一把力,但是我想象了挺多整死親哥的一萬種方法!即墨老大,要听我講講不?”
即墨萱特別無奈地看著他。
穆不暮沒太搞清楚狀況,但叫她來她就來了,很給力地撐場面。
她听了個大概,探頭問︰“即墨副會長,是誰要成為二等功了?”
即墨萱︰“......”
“?”穆不暮不解,“還是一等功?”
即墨萱和他們掰扯的力氣都沒有,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
又無可奈何地不自覺露出一個她自己都沒發覺的笑。
“會長會長,”黎問音見方法有效,即墨萱笑了!她激動地拍了拍尉遲權的胳膊,準備再加把勁,“你呢你呢,你有什麼可以分享一二的?”
尉遲權沉吟片刻。
“和兄弟不合,也沒必要非要置人于死地,我會很多不致死但是足夠折磨人的方法,可以用來出氣,教訓夠了,就沒有什麼兄弟不合了,如果有,那應該是還不夠狠。”
“......”
全場安靜。
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他。
尉遲權純良無辜地溫和一笑︰“書上學的。”
零個人相信。
哦有個司則翊相信。
“真的,”尉遲權柔著聲音為自己辯解兩句,“你們可以試試,我沒試過,我暈血的,試不了。”
“......”
“呦呵,”東方蕪一歪腦袋,嘲諷一笑,“你又暈血起來了。”
上官煜加入東方蕪的蛐蛐︰“我幻听了嗎,他說他暈血。”
到底誰在相信。
“暈血......”黎問音用一種“哦天哪我的小寶貝你好可憐”的目光,看向可憐的尉遲權,“真的嗎?會長,是因為小時候的事?”
上官煜︰“?”
他醫者仁心了起來︰“黎問音,你要不盡快找個時間讓允曦給你看看吧。”
——
經他們這麼一鬧。
即墨萱不僅迷茫散了許多。
心氣兒也都快散了,人都要無力了。
她分外無奈地看了一圈嘰嘰喳喳說著稀奇古怪的地獄笑話,或者驚天動地的陰謀詭計的一群人,緩緩的,往外舒了一口氣。
“想明白了?”
嘈雜的人群中央,周覓旋站在即墨萱的身旁,和她一起並肩注視前方,無視其他人的談天說地,只專注地對她說話。
即墨萱站直了︰“想明白我要的是什麼了。”
“我是很嫉妒那兩個東西佔據你的愛還不珍惜,”周覓旋坦言,“但我和黎問音他們一個看法,你若是想要兄弟,不管給你毒來搶來逼來,都盡量讓你如願以償的修復關系。”
周覓旋︰“你決定放棄他們了,那再好不過,我放鞭炮熱烈慶祝。”
換言之,怎麼樣,都可以。
看她選擇什麼,看她想要什麼。
即墨萱沒回答,反問︰“你好像很了解即墨硯和即墨辭的心理想法啊?”
“某種程度上,我和他們有點像,”周覓旋雙手插進口袋里,聳了聳肩,“可能我比他們還更低劣,我想將光佔為己有。”
即墨萱︰“那你做夢。”
周覓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知道了,滿臉還是絕不死心,並且準備再接再厲再使心機。
他看會長身上就有很多點,值得他借鑒經驗學習學習。
即墨萱忽然說︰“我想明白了,我感到迷茫,並不完全是因為他們的態度。”
“還有什麼?”周覓旋看她。
即墨萱︰“還有你。”
這話一出,準備著甜言蜜語糾纏她的周覓旋一頓。
即墨萱沒看他,順著說完。
“就是......很煩人啊,我想證明他們說的是錯的,他們胡說八道,污蔑我,可偏偏......有的,他們沒說錯。”
“父親確實對我有些偏袒,我確實和你廝混在一起。”
即墨萱看向他。
“而我現在卻越來越想和你廝混在一起了。”
“很離譜吧?”
“從小到大,到現在,我卻覺得比起我哥我弟,你一個仇敵更懂我,比起他們的計謀,我卻更欣賞你的行為方式。”
“黎問音說家人是可以自己挑的,現在如果讓我挑,比起他們兩個,我卻更想挑你當我的家人。”
即墨萱蹙眉︰“我怎麼可以這樣想?”
周覓旋看著她的無神目光逐漸壓上一層灼熱濃郁的復雜情緒,他呼吸滯住了。
“萱萱寶,我可以吻你嗎。”
“不可以,滾。”
“我好像起生理反應了。”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