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還來勁了。
尉遲權無言又無奈的表情讓黎問音看得心情很愉悅,莫名有點小爽,搞事情的鬼點子又在腦子里滾了起來。
她吃飽喝足,望了望天色已晚,摸著下巴邪笑著來了一句︰“仔細想想還真是個好主意,挺有趣的,眼看著天也暗了,這兒也就我們兩個人,不如......”
“干什麼,”尉遲權頭也不抬地給她收拾碗筷,“自己坐牢還不夠,想辦法要把我也給送進去?”
他端著碗筷站起來,流露出一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你要不听听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黎問音爽了。
她樂呵樂呵地曲起一條手臂枕在腦後,後仰翹起椅子,用另一只手比了個小手槍的手勢,對準他,一副“誒嘿被我發現了吧”的賤兮兮的小表情。
“思想污穢了吧~又又,有沒有可能我說的是我們可以聊一聊這些刑具的來源用途,進行一些思維的深度交流,學術性的探討,你在想什麼啊?”
尉遲權︰“......”
黎問音賤嗖嗖地擠眉弄眼︰“是不是什麼我這個年齡還不能听的東西?嗯哼?”
“我去給你清洗碗筷了。”尉遲權開門要走。
“好 !辛苦寶貝了!”黎問音喜滋滋地揮手送別。
尉遲權站在門邊回眸望她,忽然告知道︰“他們現在要來看你。”
黎問音︰“嗯?”
——
黎問音面前坐著四個人。
慕楓、裴元、虞知鳶、秦冠玉。
他們一個個的......哭的稀里嘩啦的。
據說是因為學生會周圍有教師派的人把守,他們混進來得喬裝打扮,一個個都做了些偽裝。
慕楓把自己腦袋綁成了個繃帶頭,但繃帶給他哭濕了,粘合在一塊,怪 人的,黎問音驚恐地看了半天。
裴元戴了帽子和墨鏡,沒肯摘下來,但黎問音觀察到墨鏡沒有掩藏住的他的眼角,微微泛紅了。
虞知鳶氣壓很低,黑眼圈重了一層,沉默寂靜地專注看著她,顫抖著眸心看著黎問音手腕上的鎖銬。
秦冠玉倒是沒做什麼偽裝,他是變形進來的,變回原身後,是快溢出來的擔憂和碎了的眸光。
他們四個依次順著走進來,在黎問音面前排排坐下,一句話不說,就看著她,默默地哭。
畫面一度非常詭異。
黎問音忍不住,開了一個稍微不太合時宜的玩笑︰“你們......是在給誰哭喪嗎?”
“......”慕楓憋不住了,一邊哭啞著嗓子,一邊撕扯下自己頭上裹著的繃帶,憤懣地哀嚎,“黎問音!你個沒良心的,你說什麼呢,我們要擔心死你了啊!”
“我這不挺好的嘛,”黎問音攤了攤手,交代道,“剛吃完飯呢,伙食不錯,一想到我以後的牢飯也這麼好吃,我就忍不住輕哼了起來。”
四個人︰“......”
“黎問音!”
慕楓大破防地嚷嚷了一句,腦袋上綁著的繃帶全部拆除完後,露出一張哭皺了的臉,他眼楮腫的跟柿子似的,還在止不住地往外飆眼淚。
年輕氣盛的少年,哭得扭曲到有點丑的臉上,深刻地演繹著什麼叫做又氣又急又心疼,吸著鼻涕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像是不明白她怎麼還笑得出來的。
“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把你罵成什麼樣了!氣死我了,志願會的一些個狗東西,以往我以為是什麼好人呢,現在立馬牆倒眾人推了!可惡至極!我真恨不得揍死他們,什麼難听的話都罵的出來......”
“別揍嘛,”黎問音笑著開玩笑安慰,“你要一沖動瞎打人打過了頭,豈不是就要進來陪我了。”
“你真的是......”慕楓腦子嗡嗡的,“你還笑的出來?”
黎問音笑的可開心了。
“......真是沒想到,輿論瞬息萬變,”裴元暗暗捏緊了拳頭,“網絡論壇上,一堆人瘋狂辱罵你,我......”
“他看不慣,”秦冠玉幫忙解釋了一下,“這兩天一刻沒歇地開賬號一個個給你罵回去。”
“哇!裴元你還有這潛能呢!”黎問音很驚喜,“你這罵人能力感覺都是一種天賦了,要不真試著往這個方向發展發展?”
裴元︰“......”不是她......?
“黎問音,”這個看起來不太正常的黎問音給慕楓嚇得哭都停止了,猶疑不定地看著她,“你終于...還是...瘋了嗎?”
“?”黎問音納悶,“沒有啊,我很好啊,我很開心的。”
她為了努力證明自己沒瘋,還樂呵呵地擺了擺手,叮當晃了一下手腕上的鎖銬,表示自己很開心,有很多樂趣。
“你們听,脆脆的,我今天無聊的時候發現的,它們踫撞起來的聲音還怪好听。”
“......”
四個人沉默地望著她。
然後他們安靜地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確認她是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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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黎問音你不要啊——你振作起來!——”慕楓哀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兜里掏東西,“嗚嗚嗚黎問音,這是治療精神錯亂的藥,你趕緊吃兩顆......”
“什麼毛病,”黎問音變臉,質問,“你來探望我帶治療精神錯亂的藥干什麼?”
慕楓︰“隱約有些預感,現在看來我很有先見之明。”
黎問音︰“滾啊。”
“小音。”
虞知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黎問音期待地看過去,想著知鳶姐是個靠譜的,應該能治慕楓這個神經病。
“我帶你沖破牢籠吧。”
虞知鳶認真地看著她。
“我們遠走高飛,遠離紛爭,隱居起來,好不好?”
黎問音︰“......”
“不是,知鳶姐,”她尋思著她是個為人寡淡成熟穩重的,怎麼腦子也有神之一抽的時候,而且一抽就抽個這麼猛的,“別劫獄啊,不用劫獄的,我很好!”
“我們遠走高飛,”虞知鳶還在思量自己的計劃,蹙著眉深深地思考籌備,“去深山老林,去國外,去個好點的小島,或者你想去哪里?”
“我覺得坐牢挺好的,”黎問音連忙勸住她,“我們冷靜冷靜,理智地想想......”
虞知鳶還在繼續︰“我們遠走高飛......”
黎問音︰“不要飛了哇!”
她求助地望向秦冠玉,想著這里應該就他一個正常人了︰“秦冠玉!”
秦冠玉當即表示︰“我可以變成幫助你們出逃的座駕。”
黎問音︰“......”
神經病啊!
這里還有沒有正常人了!
——
一番爭論下來,黎問音心氣兒都要被磨沒了,無可奈何地望著他們。
他們四個人十分擔憂地望著她,越看越覺得黎問音應該是瘋的差不多了。
黎問音剛才那句“你們看耶,這個手銬它會撞得叮當響哦”給他們嚇得不輕。
慕楓深切懷疑︰“再這樣下去,沒過幾天她就要和桌子板凳聊天,和空氣對話了吧?”
裴元頷首表示認同︰“十分有可能。”
“不是,”黎問音氣若游絲地坐直了,有一股在精神病院努力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的心力交瘁感,“怎麼就十分有可能了?”
“要不......”慕楓偷偷地和他們耳語,“她現在不肯吃藥,要不我把藥磨成粉,悄悄加入她的飯里?”
“喂!我听得到!”黎問音大喊,“慕楓你小子是不是想偷偷給我下毒!”
慕楓警惕地望了一眼她。
然後刻意壓低了聲音,再偷偷耳語了一句什麼,這次她听不到了。
黎問音崩潰︰“喂喂喂!”
她真的要鬧了!
要鬧了!
啊!
——
經過黎問音一番激烈的抗議,他們總算正常了一點,但也沒正常到哪里去。
慕楓還是不理解︰“你坐牢,怎麼會感到開心呢?”
他難以接受地灰暗下眼眸,以憤然地語氣說︰“你那麼喜歡名聲,經常在我面前炫耀的一個人,這次外面罵你都罵瘋了,我听了都生氣,你怎麼可能不在意?”
“好不容易,你好不容易經歷了一年,重重磨難,才積累出來的名聲、榮譽,現在感覺一朝一夕就要毀于一旦了......”
“這怎麼會...不在意......”
慕楓郁悶地攥緊了手,一想到那些人變臉的模樣,就恨得牙癢,咬牙切齒地想要揍人。
黎問音平靜下來,笑著看著他們。
“因為你們。”
黎問音確實,很喜歡逞威風,很喜歡風風光光地站在大舞台上、站在高處,享受眾人欽佩的目光,她的理想也是遠大的,也是認為自己勢必要成為偉大的大魔法師,擁有很多很多追隨者的。
她確實需要名聲,需要支持,才能成就自己最終的目標。
得到這些能助她上青雲,得不到這些也不會壓垮她。
她還有他們,他們很多人。
慕楓、裴元、虞知鳶、秦冠玉。
他們四個,不似巫祝延孔翎那般,在危急關頭的前線會議上有發言權,有份量足夠的一席之地,也不似學生會里各位大世家的孩子神通廣大權勢非凡,較之年長幾歲有更多應對經驗。
但他們也會用自己的辦法,表達自己對黎問音的支持。
有些沖動但極其看重友誼的慕楓,會惱火,會生氣,會忍不住想揍罵她的人,會非常惋惜黎問音的風評一朝改變,並對態度改變之人感到極其憤怒。
內斂毒舌的裴元,會怒,會靜靜地惦記在心里,在網上開一堆賬號給她罵回去,徹夜未眠地怒懟。
不善言辭遠離人際的虞知鳶,也會突發奇想地就要帶她沖出牢籠,劫獄出逃,讓她遠離這些不好的。
秦冠玉很溫和,但不代表他沒有態度、不會生氣,他干不出超脫規則的事情,但他會支持,會給予最大的擔憂和幫助。
黎問音看到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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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真的覺得,外面那些討伐她、不理解她的一大堆人,真的真的,完全無所謂了。
黎問音認為,在危難時刻,有一個人堅定地支持自己就好了。
她很幸運,她有很多。
哪怕作為朋友的他們,可能都並不清楚黎問音的做法是為了什麼,他們都沒來得及了解內情,就懷著滿腔憤慨,紅著眼眶沖了過來。
“我真的沒事,我很開心,我都感覺,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黎問音笑著專注而認真地看著他們。
“會長他們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講述情況吧?來,我和你們說說,我真的,是自願的。”
——
黎問音細細地講,他們安靜地听。
講完後,黎問音總結道︰“簡而言之呢,我非常大膽的思想觀念得了孔翎院長的認同,我的逐夢道路呢,感覺可以真正踏出第一大步了,身邊也有會長他們和你們,這非常好,從來沒有這麼好的了,我的未來一片光明啊!”
認真地听完,他們幾個總算勉強放下了心。
“好、好吧,黎問音你真的是嚇死我了,”慕楓哆哆嗦嗦地看著手上的藥,“那我這藥給誰吃?”
“給你自己吃吧,”裴元冷聲吐槽,“看你哭抽抽了,是需要它穩定一下你的精神。”
“?”慕楓又生氣了,“裴元你不毒舌一下你不舒服是吧?我明天就偷偷加你飯里。”
裴元︰“敢下毒?立馬給你舉報,來陪黎問音。”
看他們吵起來了,也算是恢復正常了。
黎問音滿意地看向虞知鳶︰“抱歉,知鳶姐,讓你擔心了。”
“沒關系。”
虞知鳶淺淺地笑了笑,回憶了一下。
“只是一時半會,有點......上一刻你還在我身邊和我一樣地做魔器,下一刻,一群人轟轟烈烈地就把你給押走了。”她接受不了。
黎問音伸手過去握了握虞知鳶的手。
“小音,”秦冠玉關切地看過來,“這里的生活還習慣嗎?需不需要我們給你帶點什麼東西?”
“習慣的習慣的,我應該是這里過得最滋潤的犯人了哈哈哈,”黎問音給他展示自己的手銬,“你看這手銬,還是特制的呢!”
作為拷問官的周小面包經常進來,有一次拿著一盒針線盒就來了,二話不說就給黎問音的手銬內圈縫上了一層軟墊,說是代表他和萱萱寶的關切。
黎問音雖然是被關押在拷問室的狀態,之後不知道要面臨多久的地下獄。
但她真心覺得。
很幸福,很滿足,什麼都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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