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問音,你過來看看,我們剛才看到的雪景球是這樣的嗎?”
被烘干了的時言澈蹲在地上看著炸碎了的雪景球,呼喚著她。
黎問音剛在尉遲權的幫助下擦的神清氣爽的,听到聲音,往沙發外側爬了爬,夠著身子去看。
滿地散落的雪景球碎片,和之前看見的截然不同,它那些精致微縮的小房子,以及那些白茫細沙一樣的雪,此刻,卻是變成了一塊塊小積木,或拼接,或零落。
連雪都變成了雪白的方正小積木。
初次看是世間萬物,湊近一看全都是積木......
和司則翊夢中看到的那個世界好像。
“南宮執,”尉遲權開口問,“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被關進去的嗎?什麼時候?”
“是啊,哥,”時言澈也問,“是不是上官衡他爹媽趁你不注意暗算你?”
南宮執看了眼現在的日期,回憶了一下,說道︰“四天前,不是上官昊,是上官穹的接待室。”
上官家主,上官煜的親爹。
他提到,新年剪彩儀式在即,再加上南宮執知道了黎問音被困鏡子的事,出于職責所在,他便去找了天空花園的主人上官穹,希望獲取一些有關逃脫的黑魔法師的線索。
結果沒想到,他還沒見到上官穹本人,就被吸進了這顆雪景球里。
最後一幕他還記得,一位彬彬有禮的使者,送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便是這精美的雪景球,說是作為主家遲到讓他等候了的歉禮。
南宮執對它沒有興趣,但是這是以上官家的名義送的禮物,他不便直言拒絕,再加上禮薄,就伸了手去接過盒子。
誰知那使者忽然臉色一變,抓起盒子一翻,猛地一拍,在那雪景球觸踫到他的一瞬間,他便感覺天旋地轉。
往後,就是被困極寒的雪景球內了。
黎問音听完,問道︰“這是黑魔器嗎?”
南宮執和時言澈同時︰“不是。”
若說時言澈還年輕,或許分辨不明顯,那麼南宮執則是百分百篤定它絕對不是黑魔器,不然他絕對不會伸手。
最後一點小小的疑慮被他們給打消了,黎問音沉默著盯著地上的雪景球碎片。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我問了,這顆雪景球的來歷,”上官煜從外走進來,“是三天前,我父親送給上官昊的。”
黎問音看向他。
這是上官煜自己都不知道的,上官家的秘密。
——
一天後。
“穹頂之上”。
高階頂端的房間,布置擺設都會為它的主人量身定制特色風格,以及取上專屬的名字,象征著這兒主人的權力威勢。
“穹頂之上”正是上官穹在天空花園的專屬住處。
在這個美麗的小城般的天空花園里,頂級醫院,頂級酒店套房,都位于高處,許是能登上天空花園的人,都會喜歡站在更高處俯瞰眾生的感覺。
哪怕在天空之上了,也要在更高的位置,俯瞰天空上的這群人。
上官穹就是這樣典型的例子,他的“穹頂之上”在整個天空花園的最高處,可以俯視腳下芸芸眾生,這麼一棟幾層的別墅,浮在高空,立于雲巔,非極重要的貴賓,連門都摸不到。
“轟——”
“穹頂之上”的大門被推開了。
踩著一串清脆干淨的腳步聲,上官煜悠哉悠哉地踏了進來,朝著正中心對鏡喝茶的中年男人走了過去。
不只是哪門子癖好,上官穹習慣的座位不是正對著大門的,而是面前的鏡子對著大門,而他自己背對著一切,似乎不讓來客觀察他的神情。
鏡子中,上官煜雙手插兜,隨意輕快,身後還跟著一個祝允曦,二人興致盎然地左顧右盼,像是第一次來這里一樣。
猜不透上官煜想的是什麼。
“你很少主動來我這里。”
凝重嚴肅的古樸男聲,攜著厚重的威嚴,似是警告,又似一位父親滄桑而無奈的責怪。
正散步一樣的上官煜停住了,站在十步之外,笑著問候︰“別來無恙啊,父親。”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上官穹仍未露面,只是通過鏡子看著他。
“問候一下,別緊張嘛。”上官煜未往前繼續走了,站在距離他的十步之外,這是上官穹可容許的安全區,他一直很提防他。
上官穹一言不發。
上官煜接著問︰“我想知道知道,父親,眼看著明日便是儀式大典,我就要正式繼任了。”
“您是否有沒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我?”
“或者有沒有什麼東西,還沒有交給我呢?”
他笑著說,一字一頓,明明語氣很和善,卻沒來由地寒意滲骨,令人頭皮發麻。
座位後的上官穹不動聲色,繼續觀察著他的神色,良久後嘆了一口氣,帶著一些遺憾︰“小煜,我知道,你還是在怪我。”
“嗯?”上官煜輕哼。
“你怪我曾經對你太狠,怪我硬逼著你成長,怪我用了些手段奪走了你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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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穹不容置喙的威嚴似乎卸下來了半分,流露出一絲滄桑遺憾,像在無聲的嘆息。
“可是小煜,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父親,我是為了你好,我是想救你,如今馬上要把上官家交給你,你也應該長大了。”
“救...我......?”
十步之外的上官煜听到這幾個字,似乎短暫地茫然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信地笑了笑。
上官穹看著他的表情,繼續說︰“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現在你也應該要知道了。”
“你自出生就患有絕癥,活不過很久,我和你母親都是醫生,卻救治不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無奈之下,不得已才用了些非人道的手段,只為了救活你。”
上官煜似乎听懵了,愣愣地看著他的方向。
上官穹說到這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說,我是你的父親。”
一直都是你的父親,默默隱藏真相,苦守這麼多年不忍袒露的父親,一位父親而已。
“............”
正當上官穹帶著一絲欣慰的笑容,看著鏡子中十步之外的上官煜原地發愣,看他露出一個宛若孩童的無措表情時。
一只蒼白的手,如鬼一般,恍然輕輕覆在了上官穹的肩膀上。
耳旁傳來輕笑聲。
“說的這麼深情,不會你自己也信了吧?”
——
上官穹的瞳孔驟然緊縮,猛地轉首看向身邊神不知鬼不覺過來的人。
這一眼,又是幾乎驚散靈魂。
上官煜。
在他身邊的是,上官煜。
“別這麼害怕,父親,我可是你親兒子呢。”上官煜笑著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他的脖頸,掰著他的臉,硬把他臉轉過去重新看著他的鏡子。
恐懼滋生蔓延,上官穹在鏡子里看到,十步之外,還有一個上官煜。
那個因他的話而迷茫無措的“上官煜”,仍站在他熟悉的十步之外,正笑著透過鏡子向他揮手打招呼。
恐懼。
純粹的恐懼。
三更半夜鬼敲門的恐懼。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上官煜對他的話很是驚訝,他掰著他的臉,強迫他看著鏡子,自己也津津有味地看著鏡子,笑道,“我倒是想問問父親您,是想做什麼。”
上官穹一言不發。
“沒想我都把您毒成半癱了,您還這麼有能耐。”
首先,上官煜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上官穹這些年要坐在座位上背對著來客的真相,不留一點情面。
“上官煜!”上官穹怒了。
“我只是來討要我應該有的東西的,您既然裝傻不肯給我,那就別怪我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上官煜輕輕笑著,蒼白修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看著鏡子欣賞。
“默默守護,苦心經營,為了救我的絕癥不惜一切代價,又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哪怕遭受我的虐待也不肯告訴我真相?”
上官穹攥住手,緊緊地盯著他。
“天哪,好深情的角色劇本,你不會自己編著編著都信了吧?”上官煜訝異。
上官穹︰“信不信由你,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是嗎,原來你一直都抱有一絲幻想,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上官煜有些嘲弄地笑了笑。
“我怎麼看見的,听見的,是你不舍得你的位置,想奪舍我的身體,將你骯髒齷齪的靈魂轉移到我的身體里,以這種方式實現永生呢?”
上官穹面色煞白。
“怎麼樣,我說對了吧?”
上官煜笑著看他。
“只是你沒想到,我那時候哪怕只有五歲,哪怕只剩一顆腦袋漂浮在營養艙里。”
“我卻一直在看著你。”
“一直,清醒地看著你哦。”
三更半夜鬼敲門。
——
“穹頂之上”,最高處,上官穹和上官昊以至于上官衡,本質上都是一類人。
掌權的感覺令人著迷,似最大的癮,一旦嘗到了這種滋味,他們認為,沒有人會願意放手,更何況上官穹是跟上官昊爭斗多年後才得到的位置。
他不可能放手,也絕不會放手。
可他不滿足于此。
位置穩固住了,威脅減少了,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于死亡的忌憚在一點點的增長。
或者說,比起死亡,他更忌憚的,是死亡帶來的失權。
死都不是最可怕的,死亡後這個好不容易奪來的位置就必須要讓給其他人,才是上官穹最不願意面對的。
哪怕這個人,會是他的親生兒子。
看著妻子肚子里日益長大,還沒有生出來的孩子,一個可怕的計劃在上官穹的腦子里產生。
他將它告訴了妻子,太好了,如他所料,妻子是他最中意的合作伙伴,一下就同意了他,條件是若計劃成功,她也要。
計劃便是,奪舍自己孩子的身體。
他們命名為,“永生計劃”。
自己的孩子是最合適不過了,理所當然地繼承自己的家業,基因適配,天賦適配,這會是自己最好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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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穹欣喜若狂。
取名為煜,光輝、燦爛,象征著自己輝煌的前程,自己的再生之火焰。
于是,在上官煜出生後,他便和妻子配合著一起,肢解了他,保存改造他的身體,泯滅他的自我意識,讓他能為自己所用,小心地避免不適配而造成的排異反應,讓他進一步成為自己最好的容器。
上官穹當然沒忘了外界的看法。
他編造好了一個完美的劇本,大概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出生就是痴呆,而自己這個父親卻不離不棄,對他仍寄予家族的厚望。
等到了一定年齡,時機成熟,便將自己轉移到他的身體上。
而這時,便是父子深情感動了上蒼,老天開眼,痴呆多年的兒子竟然變好了,勝任家族厚望,照顧歸隱的老父親。
這邊是他的,永生。
妻子的要求也很簡單,她要他成功後,為她找一具年輕女孩的身體換給她,並且下一任他的妻子也得是她。
上官穹同意了,不涉及他的權威,他願意配合,二人的配合下這會是永世的永生。
想法很好,實踐成果也挺不錯。
唯一的差錯就是......
無論他們怎麼消磨,怎麼試圖泯滅。
上官煜的意識,不死不滅。
在某一天,灌滿藥材氣味和冰冷機械冷鐵味的實驗室里,上官穹突然發現,只剩一顆腦袋浮在營養艙里的上官煜。
他睜開了眼。
充滿稚氣的臉龐,清澈見底的眼眸。
他安靜地睜著眼,注視著上官穹所做的一切。
怎麼會還能睜開眼呢,按照流程,他早該失去意識,自我滅亡,安靜閉眼,往後也只會是個空殼容器的痴呆。
上官穹看著他,那一刻,與他對視,密密麻麻的冷意爬上脊背。
他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甚至被分解的只剩一顆腦袋的親生兒子。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莫名的恐懼。
這種恐懼如鬼影纏身,上官穹整宿整宿的夜不能寐,可是不願舍棄這麼好的身體,這麼好的容器,于是硬著頭皮接著完成計劃。
他沒有選擇立即除了他以絕後患,因為他心中的恐懼,對著莫名的“睜眼”而恐懼,恐懼鬼的存在,恐懼自己除了他,他會立即變成厲鬼來糾纏自己。
越是掌權,越是忌憚,越是迷信。
雖然上官煜的情況失控了,但他仍然不願意放棄這一具投入這麼多的軀體,就像不願放棄一個大投資項目一樣,想著最後一把奪過他身體的使用權就可以了。
沒有除掉上官煜,這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上官煜就是那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他在他身體拼接完成,真正意義上“出生”的第一天,就笑著蠕動著嘴唇,快速無聲地說了什麼。
現在想來,應該是——
「“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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