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沿著絕密線路，刺破黎明前的黑暗，飛向首都。
幾乎在電波消逝同時，周秉昆踱步到窗前。晨曦正艱難撕開東方夜幕，將微弱光芒灑向那片新奪下的、浸染著無數戰士滾燙鮮血的凍土。
在他深邃目光中，這片曾冰冷的戰略緩沖區，此刻正劇烈翻騰、甦醒！
他仿佛瞧見︰無垠黑土地上，金黃麥浪在陽光下翻滾出金屬光澤；豐美草甸上，成群牛羊如雲朵游弋；筆直白樺林旁，高聳糧倉與轟鳴伐木場拔地而起，將澎湃生命力源源不斷注入圖門江的脈絡。
首都，海子里，東華廳。
厚重窗簾隔絕了屋外的喧囂，可室內氣氛卻如熔爐般熾熱。
劉懷志、秦衛東、程中、李學農、陳國華等人再次齊聚，圍在鋪著墨綠色絨布的長條會議桌旁。
周秉昆那份讓人驚喜的電報，如巨石投入死水，瞬間驅散連日來的擔心，他們真怕毛熊不顧一切動手，幸好周秉昆賭對了，他們可沒這麼大膽量，如此強硬的對待這樣的談判，說到底，底氣不足，但現在，每個人心中點燃難以遏制的行動烈焰。
“好！打得好！談得更好！小周同志立了大功！”
程中司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叮當作響，他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宛如猛虎，
“不僅守住圖門江，還為共和國打下一片新天地！二十萬平方公里啊同志們，比得上現在圖門江自貿區！
這土地，必須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我們版圖上！農業考察團？”
他大手一揮，斬釘截鐵，
“我讓總後、農墾部立刻抽調最頂尖專家，坐最快專機過去！建設兵團？這才是正理！當年王胡子能帶部隊把新疆戈壁變綠洲，靠的就是這股子氣！今天我們一樣能把烏甦里江東岸，變成真正的塞外江南！”
李學農緊鎖數日的眉頭稍展，但手指仍無意識敲擊桌面，憂慮未消︰
“老程，熱情是好，可這攤子鋪得太急、太大！一百多萬人的調動、安置，物資需求巨大，農機、種子、帳篷、建材……哪一樣不是天文數字？
錢從哪擠？物資從哪調？雖然各地城鎮就業壓力大，但願意當知青下鄉的人還是少數，如強行攤派他們北上，地方上怕是要出亂子啊！”他看向劉懷志，眼神滿是尋求支持的迫切。
“什麼強行攤派，這是為國戍邊！這是開疆拓土，何況去那邊的條件，周秉昆再強調，要有實實在在的優惠政策，工資，待遇，可比上山下鄉強太多，要相信知識青年的覺悟……”
秦衛東將軍沉聲接話，聲音不高卻如重錘敲擊人心。他走到牆上巨幅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新圈出的廣袤區域，
“各地方宣傳隊要行動起來，報紙，標語更發動起來，反復強調，這不是簡單開荒種地，學農同志！這是戰略拓邊！
是戰士們用鮮血換來的戰果！是給子孫後代打下的萬世基業！
錢的問題，勒緊褲腰帶也要擠出來！何況圖門江自貿區可是實實在在往國內匯外匯。
物資的問題，全國一盤棋，統一調配！這可是中央幫地方緩解就業壓力，他們有什麼理由不理解？”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眾人，
“我看這正是解決就業、穩定社會的大好機會！圖門江自貿區剛經歷血戰，急需穩定繁榮的大後方輸血打氣！
烏甦里江東岸的開發，就是最好的定心丸，就是取之不盡的造血庫！你管計劃，就要拿出打破壇壇罐罐的魄力來！”
劉懷志緩緩起身，雙手撐在桌沿，目光沉穩環視一周，他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寫滿決心。會議室瞬間安靜，落針可聞。
“秉昆同志的建議，切中要害，正當其時！”
他一字一句，聲音不高卻含千鈞之力，“我同意︰一、立即組建由農墾部牽頭，林業部、地質部、總後勤部派精干力量參與的聯合考察團，三日內出發，直飛哈桑！
由管委會干部同志全權負責接應保障，務必在一個月內，拿出詳實、可行、能落地生根的開發規劃！
二、即刻啟動‘北疆生產建設開拓兵團’暫定名）組建計劃！
由計委、總參、農墾部、內務部、團中央聯合負責！
原則三條︰規模要大，行動要快，保障要實！
目標明確︰三個月內，首批十萬骨干開赴前線，建立穩固橋頭堡；
半年內，總規模達五十萬；一年內，基本框架成型，力爭百萬知識青年扎根邊疆，變戈壁為綠洲！”
命令似戰斗號角，瞬間點燃共和國龐大機器的引擎。一股強大力量從心髒泵向四肢百骸，迸發出令世界側目的效率與激情。
一場史無前例的動員風暴，席卷全國。
計委中樞， 李學農辦公室徹夜燈火通明，濃烈煙草味彌漫。
一整面牆被巨大全國地圖覆蓋，上面用各色圖釘和粗線標注密密麻麻信息。
各省市人口密度、糧食庫存紅線、工業產能、待業青年存量……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似戰場上電報聲。
工作人員腳步匆匆，嗓子嘶啞傳遞指令。“黑、吉、遼！就近調撥東方紅拖拉機5000台，康拜因聯合收割機）1000台，最高優先級保障北疆！”
“魯、豫！緊急調運冬小麥‘泰山一號’、大豆‘豐收黃’良種各十萬噸！火速裝車！”
“滬、津！所有庫存軍用棉帳篷、厚實棉大衣、翻毛大頭鞋，全部征調，一件不留！”
“川、湘！組織榨菜廠、肉聯廠開足馬力，榨菜、臘肉、香腸等耐儲副食品，有多少要多少！”
一道道加急調令，如無形鞭子，抽打著共和國神經。
鐵路總局調度室內，巨大運行圖被徹底推翻重排，一列列懸掛“北疆專列”紅色標牌的鋼鐵長龍，如奔騰血管，滿載國家意志與希望，刺破寒夜，晝夜兼程向北方挺進。
各地方， 從省城到縣城，各級政府動員大會開得轟轟烈烈。
巨大紅布橫幅從政府大樓垂到街心廣場，“響應偉大號召，開發遼闊北疆，建功立業新時代！”
“好兒女志在四方，廣闊天地煉紅心！”
高音喇叭反復播放激昂動員令和《邊疆處處賽江南》，歌聲在冬日街頭回蕩。
街道居委會大媽們臂戴紅袖章，拿著登記簿，挨家挨戶敲門宣傳︰“去北疆，算國家正式工齡，有工資拿，管吃管住，將來還分房子！比在家待業強百倍！”
各個知青安置點更是重點“戰場”，負責干部嗓子冒煙，苦口婆心︰“北疆那不是普通農場，是建設兵團！是拿槍桿子保衛祖國、拿鋤頭建設邊疆的英雄隊伍！去了，就是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