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熊國“遠東開發監督委員會”調查團的“調查”工作，在哈桑自貿區行政大樓一層剛鋪開不到兩個小時。
團長伊萬諾夫少將，一個身材臃腫、留著濃密灰色八字胡的老毛子，穿著筆挺的將官呢子大衣，佩戴著幾枚閃亮的勛章，正趾高氣揚地坐在臨時征用的辦公室里。
他面前攤開著一本厚厚的、顯然是臨時拼湊的所謂“租約歷史檔案匯編”，幾個隨員裝模作樣地翻看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基建報表，試圖找出所謂的“違規”和“不合理”之處。
伊萬諾夫本人則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用銀勺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眼神倨傲地掃視著進進出出、神色緊張的龍國基層工作人員，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砰！”
辦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打斷了里面裝腔作勢的“調查”氛圍。
門口，站著兩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如鐵的北機保安部隊軍官。
他們穿著筆挺的深藍色呢料制服，沒有佩戴軍餃，但那股剽悍精干的氣息和腰間武裝帶上挎著的烏黑 亮的56式沖鋒槍，無聲地宣告著力量與權限。
領頭的是保安團第三團團長趙剛，一道淺疤從眉骨劃過，更添幾分肅殺。
辦公室里所有毛熊國人都嚇了一跳，伊萬諾夫手中的銀勺“當啷”一聲掉進茶杯里，滾燙的紅茶濺了他一手。他疼得“嘶”了一聲，惱怒地抬起頭。
“你們干什麼？！”伊萬諾夫用生硬的俄語吼道，試圖維持威嚴。
趙剛向前一步，標準的軍姿挺拔如松，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直射伊萬諾夫。他用清晰、流利、不帶任何感情的俄語說道︰
“伊萬諾夫將軍，以及調查團全體成員。根據圖門江自由港區行政管理委員會授權令，及《自由港區管理暫行條例》第七條，貴方未經許可進入核心管理區域，並試圖展開與現行有效租約條款相抵觸的所謂‘調查’，已嚴重違反自貿區管理規定。”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現正式通知諸位︰你們的行為已被認定為非法干擾自貿區正常秩序！限令你們在十分鐘內，收拾好個人物品，離開行政大樓！我方車輛已在樓下等候，將‘禮送’諸位至伯力機場！過時，我方將采取強制措施！請配合！”
“什麼？！”
“驅逐我們？！”
“你們敢！這里是我們的土地，我們有權……！”一個年輕的隨員漲紅了臉，失聲尖叫起來。
伊萬諾夫更是氣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他猛地站起來，臃腫的身體幾乎頂到桌沿，指著趙剛的鼻子，用夾雜著濃重口音的俄語咆哮︰
“混蛋！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我是偉大的毛熊國派來的將軍！是代表正義……聯盟！
你們這群黃皮膚的猴子！竟敢驅逐我們？這是對我們偉大祖國的侮辱！是對我國政權的挑釁！我要向上面報告！你們會付出代價！
等著吧！下次來的就不是調查團了！是軍隊！是坦克！會把你們這些違章建築和你們這群低賤的苦力，統統碾碎！”
他的咆哮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充滿了色厲內荏的狂怒和帝國斜陽的傲慢。
趙剛臉上那道淺疤微微抽動了一下，眼神卻如同萬年寒冰，沒有絲毫波動。他身後的兩名軍官，右手同時無聲地搭上了腰間沖鋒槍冰冷的握把，左手拇指“ 噠”一聲，利落地打開了保險。
這輕微卻致命的金屬撞擊聲，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伊萬諾夫和他身後那幾個叫囂的隨員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囂張的氣焰戛然而止。空氣凝固了，只剩下伊萬諾夫粗重的、帶著恐懼的喘息。
“請吧，”趙剛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永凍層下的冰，“還有八分鐘。帶走你們的文件，或者留下，由我們處理。選擇權在你們。”
伊萬諾夫的臉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肥厚的嘴唇哆嗦著，最終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怨毒地瞪了趙剛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卻又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他猛地一揮手，幾乎是吼出來︰“收拾東西！走！我們走！”
調查團成員如同喪家之犬，手忙腳亂地胡亂抓起桌上的紙張、茶杯、甚至吃了一半的黑面包，塞進隨身攜帶的皮箱里。文件散落一地也無人顧及。
伊萬諾夫那頂象征著將軍威嚴的灰色毛皮高帽，在倉惶中被踫歪了，滑稽地斜掛在頭上，他也顧不上扶正。
幾分鐘後，這支趾高氣揚而來的“欽差”，就在保安部隊冰冷槍口的“禮送”下，狼狽不堪地被“請”上了幾輛涂著迷彩、沒有牌照的軍用吉普車。
引擎粗暴地轟鳴起來，卷起一片混合著殘雪和黑泥的污濁雪霧，朝著伯力方向絕塵而去。
寒風依舊凜冽，卷起地上散落的幾頁俄文文件，打著旋兒飄向遠方。
周秉昆站在聯合辦公樓頂層的落地窗前，深藍色的身影如同凍土上孤獨而堅韌的岩石。他沉默地注視著那幾輛吉普車消失在鉛灰色天際線的盡頭。
李參謀快步走到他身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部長，人送走了。那個伊萬諾夫臨走時還在叫囂，說下次來的就是軍隊了。”
周秉昆沒有回頭，布滿血絲的雙眼依舊凝視著窗外那片由鋼鐵、水泥和百萬青年血汗澆築而成的龐大工業圖景，以及更遠處海平面上隱約可見的、即將到來的鷹醬巨輪輪廓。
寒風猛烈地撞擊著厚重的玻璃幕牆，發出沉悶的嗚咽。他緩緩抬起手，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指關節，輕輕叩了叩冰冷的玻璃。
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如同戰鼓在凍土荒原上沉悶地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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