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千代田區,通產省大樓。
海風裹挾著太平洋深處未褪盡的寒意,抽打著這座鋼筋混凝土巨獸的玻璃幕牆。
大樓頂層一間名為“松濤”的和室,障子門緊閉,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卻隔不斷室內彌漫的、比西伯利亞凍土更深沉的凝重。
榻榻米上,六人圍著一張低矮的紫檀木矮幾跪坐。空氣里是上等線香燃燒後殘留的淡淡伽羅氣息,混合著清酒的微醺,卻壓不住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主位坐著通產省重工業局局長,渡邊信一郎。
他年約五十,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鏡片後的眼楮細長而銳利,此刻卻如同蒙上了一層寒霜。
他面前矮幾上攤開著一份薄薄的、卻仿佛重逾千鈞的情報摘要,封面上印著醒目的“極秘”字樣。
下首兩側,是腳盆雞產業界的巨擘︰
三井物產機械本部長,佐藤健二,面容精瘦,眼神如鷹隼,指間夾著的“和平”牌香煙已燃到盡頭,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
三菱重工常務董事,田中弘,身材敦實,寬大的和服也掩不住緊繃的肌肉,他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面前溫潤的陶制清酒盞。
豐田汽車專務董事,山本一夫,這位以“精益生產”聞名業界的男人,此刻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仿佛在審視生產線上一處致命的瑕疵。
索尼電子副社長,小澤明,相對年輕的面龐上帶著技術精英特有的冷靜,但緊抿的嘴角和微微跳動的太陽穴,泄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
還有住友商事代表,池田敏夫,他肥胖的身體微微前傾,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盡管室內的暖氣開得並不高。
“諸君,”渡邊信一郎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卻像冰錐般刺入每個人的耳膜。他拿起那份情報摘要,紙張在他手中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確認了。來自北方毛熊國)和西方鷹醬國)多個獨立渠道的情報,指向同一個地點——圖門江口,哈桑區。”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一個由毛熊國提供土地、鷹醬國提供資本技術、龍國提供百萬級廉價勞動力的‘自由工業港區’,正在那片凍土上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型。”
他抬起眼皮,目光如手術刀般掃過眾人︰“規模,一期規劃核心工業區,一萬平方公里。
目標——”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嘲諷,“用低于我們本土生產成本40,甚至50的價格,生產汽車、鋼鐵、紡織、家電、半導體…沖擊我們賴以生存的北美、西歐市場,並…”他重重吐出最後幾個字,“己開始形成規模……”
“納尼?(什麼?)”豐田的山本一夫猛地抬頭,失聲驚呼,聲音因震驚而變調。他精心打理的鬢角似乎都顫動了一下。
“一萬平方公里?百萬工人?這不可能!龍國的工人?效率?紀律?
他們懂什麼叫‘精益’?什麼叫‘零庫存’?就憑鷹醬國那些人的管理水平……,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保養得宜、曾親手調試過精密機床的雙手,仿佛在確認某種信念。
“渡邊桑,”三井的佐藤健二終于讓那截長長的煙灰落下,在精致的榻榻米上摔得粉碎。他掐滅煙蒂,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老牌財閥特有的陰鷙,
“成本低40?他們靠什麼?龍國的工人難道是機器?不吃飯?不休息?鷹醬國的工會是麻煩,但龍國…他們用什麼手段壓榨出這種成本?血汗工廠?”他渾濁的眼楮死死盯住渡邊,仿佛要從對方臉上挖出答案。
渡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情報摘要的下一頁,聲音冰冷地報出一串數字︰
“根據滲透進建設初期運輸環節的人員回報,以及毛熊國遠東建設局部分…‘不滿’工程師的私下抱怨︰
僅過去六個月,毛熊國‘泛亞’公司向該區域傾瀉了推土機、挖掘機等重型工程機械超過幾萬台;遠東軍區工程兵投入了三個滿編師;
通過西伯利亞鐵路轉運的鋼材、水泥等基礎建材,佔該鐵路同期貨運量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每一個數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頭。
“而鷹醬國方面,”渡邊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由伯林頓、卡農、斯圖貝克、美鋼聯等十七家核心企業組成的聯合體,已確認投入︰糧食,超過千萬噸;直接現金及設備預付款項,超過幾十億美元;黃金,以噸計。”
他放下文件,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如此天文數字的投入,只為一個目標——最快速度建成工廠,用遠東凍土上產出的廉價商品,撕碎我們的價格優勢!摧毀我們產業。”
索尼的小澤明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室內昏黃的燈光,掩蓋了他眼底的驚駭︰“渡邊局長,龍國工人的素質…才是關鍵變量。北美工會的成本我們清楚,但龍國…他們的組織力,如果真能達到報告中所說的‘紀律嚴明、可塑性強、成本極低’…”他沒有說下去,但未盡之意讓房間溫度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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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三菱的田中弘發出一聲短促而憤怒的冷笑,他魁梧的身軀因激動而微微前傾,寬大的和服領口下,粗壯的脖頸青筋畢露,“‘紀律嚴明’?‘指哪打哪’?渡邊君!別忘了幾十年前在滿洲!那些支那苦力,在皇軍的皮鞭和刺刀下,尚且磨洋工!現在,難道靠北機廠那些穿中山裝的家伙,就能讓他們變成不知疲倦的機器?”
他猛地灌了一口清酒,仿佛要用辛辣驅散心頭的寒意,“我不信!這一定是鷹醬和毛熊虛張聲勢,試圖擾亂我們陣腳的煙霧彈!”
“田中桑!”渡邊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官方權威,“輕視對手,是最大的愚蠢!情報顯示,龍國動員了超過一百五十萬知識青年和城市待業人員北上!他們的組織力,在半島戰爭中已經讓世界震驚過一次!
現在,這股力量被投入到工業生產中,目標明確——我們!”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想想斯圖貝克在北美市場推出的‘奔馳’微卡吧!外觀、動力優于我們的五十鈴,價格卻低一截!那就是北機廠的手筆!是前哨戰!如今,在哈桑,他們集結了十倍、百倍的力量!”
矮幾旁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線香燃燒的細微嘶嘶聲,以及池田敏夫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豐田的山本一夫臉色鐵青,他引以為傲的“精益生產”體系,在絕對的人力成本碾壓和同樣可怕的動員組織力面前,似乎第一次顯露出了脆弱的裂痕。
佐藤健二渾濁的老眼閃爍著精明的算計,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毒蛇在草叢中穿行︰“渡邊局長,情報提到毛熊國‘泛亞’公司是土地提供方?那些紅色權貴…他們貪婪的胃口,用盧布和美金,真的能填滿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我們三井,在毛熊國經營多年,有些‘特殊渠道’…或許,可以嘗試接觸一下‘泛亞’內部某些…對現狀不那麼滿意的人?用我們的方式,讓那條‘圖門江通道’,永遠無法真正暢通?或者,至少讓它慢下來…,甚至扯進無盡的泥潭……”
他枯瘦的手指在矮幾上輕輕敲擊,如同毒蛇吐信︰“成本?我們腳盆雞株式會社,最不缺的就是‘銀彈’。
只要能保住市場,花多少錢,都值得。”他的目光掃過三菱的田中、索尼的小澤,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陰冷。
“還有“泛亞”的股東,鷹醬國的“斯圖貝克家族,龍國的北機廠干部……,從他們身上找破綻,為了帝國,不惜一切。”
渡邊信一郎沉默了片刻,細長的眼楮微微眯起,權衡著這個充滿風險卻極具誘惑力的提議。
窗外,東京的燈火在寒夜中璀璨如星河,但這間名為“松濤”的和室內,卻仿佛被來自遠東凍土的凜冽寒流徹底冰封。
“還有,向北棒傳道消息,他們通往毛熊國的鐵路橋,只要圖門江工業區存在,永遠垮在那,通不了車……”
一場針對那個正在凍土上崛起的工業怪獸的絞殺,在這片清酒與伽羅香的氤氳中,悄然拉開了帷幕。
山本一夫猛地將面前的清酒盞重重頓在矮幾上,清澈的酒液濺出,在紫檀木表面洇開一小片深色的、不規則的濕痕,形狀竟隱約像極了地圖上那片被標注為“圖門江自由港”的、遙遠而冰冷的凍土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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