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蔡曉光推門走進了周秉昆的辦公室。喬春燕見狀，趕忙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為蔡曉光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蔡曉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轉向喬春燕，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打趣道︰“春燕吶，听說你和呂川在籌備結婚事宜了，怎麼樣，有沒有啥需要廠里幫忙的地方？”
喬春燕正在整理茶幾衛生的手頓了頓，耳尖瞬間泛起紅暈。她轉身時馬尾辮在空中劃出利落的弧線，跺腳嗔道︰"廠長您又拿我打 ！"話雖如此，眼角卻漾著藏不住的笑意。
周秉昆听聞，不禁一愣。這段時間他全身心撲在廠里的事務上，確實許久都沒關心過身邊朋友的情況了。
他從技術圖紙里抬起頭，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圈︰"什麼時候的事？"
他望著這個跟著是鄰居，同學自己並伴著在北機廠一路走來的姑娘，突然發現她藍布工裝領口別著枚嶄新的有機玻璃發卡，襯托著她干練精神的表情，有著獨擋一面的氣勢了。
現在即便喬春燕給他當秘書，整日在身邊忙碌，他也因諸事繁雜，很少過問她的私人問題。一向愛嘰嘰喳喳的她也甚少在周秉昆面前八卦廠外瑣事，最多朋友間的急事才提上一嘴，算是很好勝任了秘書角色。
其實這也實屬正常，如今他身為北機廠技術部部長，北機廠正處于飛速發展階段。中卡、重卡生產線剛剛開始試生產，轎車生產車間還在緊鑼密鼓地建設當中。
技術部上下忙得腳不沾地，周秉昆更是要親自解決建設過程中無數的技術難題，時刻在技術部督促各科室完成各種任務，常常忙得昏天黑地。
喬春燕作為他的秘書，自然深知他的工作狀態，平日里那還敢拿八卦瑣事來和他說，就連自己的婚事情況，也沒來煩擾周秉昆。
此刻蔡曉光問起，周秉昆也投來問詢的目光，喬春燕便落落大方地說了起來。“就在這個春節，市醬油廠已經明確會分給呂川一間房屋，不過那房子現在還住著廠里職工，得再等一個月才會搬走。現在各廠的住房都緊張得很，幸虧呂川當了科長，年前房子就能交到他手上。到時候簡單裝修一下，春節我倆就結婚。”
喬春燕又解釋著婚房只是簡單裝修的原因，“最多在那住兩年，那時廠里分給我的套房也建好，到時再好好裝修就行”
听到房子的事，蔡曉光滿臉自豪，身子微微挺直，語氣中透著驕傲︰“整個吉春，不，應該說整江遼，沒有哪個廠能像咱們廠一樣，建這麼多職工套房。
秉昆，你設計的那套房真是太讓人喜歡了。現在住進套房的職工家庭，時不時有人上門看看”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樂了“這比其他單位筒子樓不知強多少倍。”
蔡曉光拍著大腿朗聲大笑，震得桌上茶缸里的水紋一圈圈蕩開︰"听說福利街成立了職工住房裝修隊，有木工，砌工的退休職工組成！"
他掰著手指如數家珍，"上個月三車間老劉家添丁，裝修隊十多號人連夜幫著砌隔斷；
五號樓張工的愛人坐月子，他們直接給安了土暖氣......"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切進來，照見他眉飛色舞的臉龐上細小的汗珠。
他談興大發，笑著對喬春燕說，“可能要不了那麼久，現在北機廠後勤工會建築大隊有六百多建築工人在建職工宿舍。
咱廠現在資金充足，材料也不缺，而且還自行生產了不少建設設備，像混凝土攪拌機、翻斗手推車，還有物料提升吊機……差不多一棟佔地面積近二百平，一層三套的六層預制磚混樓房，三十個建築工人一組，兩個月就能完成一棟。”
喬春燕在旁邊不住點頭，如數家珍般補充道︰“是啊，我和好多職工都去看了，有不少職工還自願去工地幫忙呢，特別是在建自己分到的樓房時，更是一有空就去搭把手，這樣樓房施工進度更快。像基礎施工最多10天就能搞好，主體結構最多4天一層，最後房頂封頂，外牆抹灰，門窗安裝，水電管線預埋……頂多50天就能搞定。”
周秉昆微微瞪大了眼楮，頗感驚訝︰“沒想到北機廠建職工住房的進度這麼快。”他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差不多每月至少能竣工10棟，共計180套住房，照這樣下去，今年就能將以前老拖拉機廠的二千多職工全部分配到住房。”
喬春燕眼楮笑成了一條縫，興奮地叭叭說個不停︰“也就是去年建築隊剛成立，人手少，建房經驗不足，所以建得慢。
今年大家可是卯足了勁在建，我能排在1972年年中就能分到一套。而且因為我還是干部，能分到八十多平的小三房呢。”
話題然後順勢一拐，又聊起蔡曉光和王雪琴的婚後生活，上次周秉昆到蔡曉光家里做客，還听蔡大校在提起蔡曉光兩口子要多努力，爭取早生貴子。
蔡曉光有些無奈，“她這段時間演出任務重，現在隨團到處表演，聚少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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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十多分鐘。喬春燕也是個有眼色的人，見好就收，她心里明白，兩位北機廠的重要領導肯定不是專門來扯這些閑話的。
于是，她輕輕一笑，說道︰“你們二位領導肯定還有正事要談，我就不打擾啦。”說罷，又給兩人往水杯里續滿水，才起身走出了辦公室，順手帶上了門。
喬春燕走後，辦公室里的氣氛陡然嚴肅起來。蔡曉光的笑容隨著關門聲漸漸收斂。他起身撥開百葉窗確認走廊無人，轉身時已是一副冷峻神色。
晨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斜斜切過牆上那張泛黃的東北亞地圖。
周秉昆神色凝重，緩緩拉開抽屜，從中取出那份絕密文件，“啪”的一聲扔在蔡曉光面前，目光如炬︰“他們上鉤了，怕是過不了幾天就會找我來攤牌。北棒代表團什麼時候到？”
蔡曉光冷笑一聲，伸手從檔案袋中抽出兩份文件。醒目的紅頭“絕密”兩字，讓人看了心頭一驚。他將文件攤開放在手中，兩份文件的標題能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上面分別寫著︰《關于聯合建立羅先市特別出口工業區建議》，《1971年北機廠與estern.shifting.ouse”(西方移鼠)公司合作重點計劃》。
蔡曉光揚了揚兩份資料，呵呵冷笑“讓他們偷吧，這麼有誘惑的計劃，怕毛熊國內的那些老爺們會流哈漱子，听說他們駐法參贊的佷子在黑海買了棟別墅，因為挪用公款被抓，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嘿嘿……”
第一份資料內容顯示，北棒國希望本國的江界拖拉機廠、勝利汽車工廠和龍國的吉春北機廠共同租借羅先市靠圖門江出海口和日本海那片大概一百平方公里的地方，成立出口工業區和港口，共同建立拖拉機和汽車生產線，生產能夠出口創匯的產品。
資料中詳細說明該地是東北亞的核心腹地，地理位置優越，便于開展國際經濟合作。對龍國來說，還有圖門江作為水運通道，能進一步擴大港口作用。
蔡曉光與周秉昆對視一眼，同時會心一笑。都清楚這兩份情報能讓他們閉著眼楮往里跳，太香了。<西方移鼠）公司向北機廠遞交了1971年的合作規模，他們已不滿足于每月千余萬美元的訂單。<公司準備在鷹醬全面鋪開輕卡車的銷售，並大力拓展歐洲各國的市場。
他們還強調十分看好北機廠中卡、重卡還有轎車產品的未來，希望1971年爭取每月能達到一億美元銷售額。並且保證明年會加大力度購買北機廠需要的先進設備和先進技術。
蔡曉光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表情嚴肅︰“毛熊國人肯定不希望北棒和龍國關系再次改善。如果北機廠答應羅先工業園區計劃，面對這麼巨大的經濟誘惑，再加上毛熊未兌現援助承諾，北棒很可能會意識到毛熊的不可靠，從而全面倒向龍國，以緩解和化解自身經濟與軍事的危機。”
周秉昆微微點頭，目光堅定︰“毛熊試圖通過軍事威懾壓制龍國的計劃已然失敗，又眼見龍國和鷹醬關系逐漸接近，他們如今陷入了被動。他們國內總有人會心動的，到時候肯定會拿出誠意來。”
蔡曉光雙臂抱在胸前，接著說道︰“北棒國在听到我們有意向擴大工廠規模，只是苦于離港口太遠，他們便迫不及待的向外交部遞交申請，想派代表團來北機廠參觀考察。
所以留給毛熊國思考和判斷的時間不多了，他們肯定會在北棒國代表團來之前，和你溝通。並且將計劃落實下來”
周秉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這就是這個計劃最精彩的一環。咱們北機廠想尋求自己貨物出海的港口，每月一億多產品的出口計劃，還有能自主接收先進設備和技術的渠道，他們能不心動？更何況他們國內有些高官貪婪成性，在自身利益面前，什麼國家利益都會被拋到九霄雲外。”
“那是，更何況他們在圖門江北岸地理條件更有優勢，且現在他們也荒著……”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深入討論著各種細節和應對策略，一直持續到中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專注的臉上。
最終，蔡曉光看了看手表，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今天先聊到這兒吧。”周秉昆點點頭，也站起身來，兩人握手道別，蔡曉光這才轉身離去。
而周秉昆實在抽不出時間去食堂，便叫來喬春燕，說道︰“春燕，幫我帶份中餐回來吧。”喬春燕應了一聲，快步走出辦公室，去為周秉昆準備午餐。周秉昆則坐回辦公桌前，繼續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與應對之策，眼神中透著堅毅與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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