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周家堂屋里亮起一盞十五瓦的燈泡,昏黃的光暈籠罩著八仙桌。
白面饅頭騰著熱氣,臘肉片在油燈下泛著琥珀般的光澤,白菜湯里漂浮著幾粒金黃的油星。
飯桌上,臘肉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幾人邊吃邊聊,歡聲笑語不斷。
"這臘肉是國慶對象從農村老家帶來的。"李素華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五花肉放進鄭娟碗里,"娟兒嘗嘗,比咱們吉春的燻肉多股子椒香。"
鄭娟捧著粗瓷碗抿嘴笑,眉眼前垂下的青絲順手撩到耳後︰"姨您別光顧著我,秉昆這些日子在廠里可不輕省。"她說話間又給周秉昆添了勺湯,青花瓷湯勺踫著搪瓷碗,叮當脆響。
郝冬梅夾了筷咸菜絲塞進嘴里,藍布工裝上還沾著幾點面粉,如今的她已完全融入了周家,廚藝大有長進,微笑的調侃著周秉昆︰"要我說還是娟妹子心疼人,不像某些人——"
她故意拖長音調瞥向小叔子,"听娟兒說,毛熊國的女人粘著你從辦公室到宿舍,瞧瞧,秉昆多搶手,听說對方還是大學生……。"
"嫂子!"周秉昆差點被饅頭噎住,他瞪了眼鄭娟,但見她毫不示弱的仰了仰下巴,只得干咳幾聲,
"毛熊國女人身上的味,我就受不了,你看我像是那麼沒品味的人嗎,那是革命工作,嘿嘿!"
李素華突然放下筷子,油燈把她的影子投在糊著報紙的土牆上︰"昆兒,媽跟你說正經的,就算工作也得注意影響,讓娟誤會了多不好,再說那外國女人壞人心思多著呢,怕你掉進黃河也洗不清"。
"媽!"鄭娟突然出聲,蔥白的手指攥緊筷子又松開。"秉昆不是那種人,接待外賓是組織安排。"
她垂下眼瞼,睫毛在臉頰投下蝶翼般的陰影,"我信他。"
周秉昆望著姑娘發間那根褪色的紅頭繩,喉結動了動。頭頂的燈光因電壓的不穩定,閃爍了幾下,映得她眼底水光瀲灩。
晚飯後,周秉昆又陪著母親聊了會天,鄭娟和郝冬梅一起收拾碗筷。
“你大哥現在管宣傳,前段時間有個叫姚立松的戰友調到吉春,他到家里來做客,說啥來這,喔!冬梅,那個姚立松說啥……”
李素華看見郝冬梅從廚房收拾完,進了屋,便問道,那天姚立松說了一大堆,挺呦口的,她記不住,反正是好詞。
郝冬梅微微一笑,坐到炕里頭,道“周秉義調到師部宣傳部當副部長,級別調到了副團,以前還是那個科長姚立松的下屬,如今成了他的上級。”郝冬梅也有些自豪,畢竟自己男人有本事,職務步步高升。
“這次第二師部的宣傳部,在先進事跡以“兵團精神”核心的模範人物事跡推廣活動中,獲得省軍區榜樣塑造一等獎,周秉義也獲得優秀干部獎章。”
“姚科長說,秉義當上宣傳部副部長後,用兩個月時間,走遍了第二師下轄的11個團級單位的農場。一圈下來,人是又黑又瘦”周母李素華有些心疼大兒子。
“媽”郝冬梅坐到李素華身邊,安慰她道“秉昆只是去農場視察走訪,有啥累的,在農場的知青戰士才幸苦”
鄭娟也隨後進屋,她也挨著周秉昆坐了下來,習慣性的扯過針線籮筐,準備縫補衣物。
郝冬梅轉過臉朝著周秉昆說“你哥來信時也說了兵團農場的現狀,就拿二師19團來說,他在19團的林場待了近一個星期,兵團知青都說了,現在的生活條件比以前強太多,雖說還是粗糧為主,但隔三差五有白面饅頭,白菜餃子,每星期還加頓肉菜……這都是和在北機廠建福利銷售點有關”
周秉昆靜靜的听著,心中一片寧靜,屋外寒風更襯托出室內的溫馨。
話匣子打開,郝冬梅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周秉義的事情。“他在信中可說了,兵團中的女知青戰士干活可不比男知青輕省。男知青從山上伐下的原木,可都是女知青肩扛手抬裝上車的,
她們穿著厚重的兵團綠棉襖,頭戴狗皮帽,手腳包裹著烏拉草和棉手套,先用彎把鋸和太平斧將樹木截成原木,又齊心合力用大繩將原木拖拽至汽車邊,原木可不輕,有的重量可達千斤”郝冬梅筆劃著。
“然後十多個女知青協同合作,使用粗麻繩,木楗子,撬棒,木杠,然後喊著口號,抬上車。秉義說了,他在報導中報導了這事,最後總結“女子能頂半邊天”。”
李素華則一臉唏噓,拉著郝冬梅的手道“還好你沒插隊去那林場,那一天天拉大鋸,抬原木,怕是要丟半條命。”
郝冬梅則感激的看了眼周秉昆道“記得我剛到北小營插隊,下地干活時,回來是一身腰酸背痛,我用鋤頭刨地才三天,手就磨出血泡,指甲縫滲血,但還得用毛巾包裹著手掌繼續下地,後來還好秉昆讓我開上拖拉機才輕省下來”
她想起那段心酸的年月,也感嘆連連,也能共情在林場艱苦勞作女知青,但她更珍惜如今幸福的衣食無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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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日常生活的點滴似乎正在遠離周秉昆,現在听著,更像心靈的洗滌,他工作上的事情越來越神秘,家里人都多多少少感覺的到,所以回到家來,講的都是他們的生活所看所感。
母親李素華現在也算是街道辦的中層干部,但她更願意走街串巷,出入街坊鄰里家中,發生和處理了什麼糾紛矛盾都喜歡回來嘮叨,郝冬梅和鄭娟也喜歡听,今天周秉昆也見識到了母親的滔滔不絕。
“那個小譚做事太死板,而且有時板不下臉來”李素華口中的小譚就是街道辦分配到她手下的干事,剛從部隊轉業到街道辦的女戰士。
“沒辦,只能讓她跟著記錄和宣講政策條文,不過她做事還是很靠譜的,有時我有什麼沒做到位和過激行為時,她都悄悄提醒我,呵”李素華有些得意,同時也透露出對小譚的滿意。“還有,她身手也不錯。”
“記得光仁街搓澡工劉大爺家嗎,一家七口擠在二十平的房間,大兒子兩口帶兒子睡最里炕,拉著個半高簾子隔著,外坑睡二兒子,小閨女,老劉頭兩口,真是一大堆煩心事。
前天他大兒子打媳婦,鬧的挺大,我帶小譚去調解,當著我面,還想打媳婦,沒想到小譚一個xx”李素華比劃了一個動作,努力還原當日情景“就把他個男人制服在地,看著真解氣…”
李素華是個閑不住的,她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更喜歡煙火氣濃郁的日常氣息。
周秉昆斜靠在鄭娟的肩頭,嗅著她身上傳來好聞的體香,眼皮有些耷拉,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母親和嫂嫂的家常。
鄭娟覺得靠在她肩頭的份量越來越重,扭頭便見周秉昆一臉疲憊樣,昏昏欲唾的樣子,便推了推他手臂說道“秉昆,看你這樣子,怕是累了,要不先進房去休息。”
今天周秉昆的確有些精神不佳,從早到晚精神高度緊繃,現在一放松,倒有點昏昏沉沉。
母親李素華也看著兒子有憔悴模樣,也十分心痛,便催促著他進里屋去休息。“昆兒,娟把里屋收拾好了,你去睡吧。”
里間以前是周蓉的臥室,現在倒是成了周秉昆的房間,鄭娟把里面整理的干干淨淨,炕的溫度也上來,肯定凍不著。
周秉昆也沒堅持,下了炕塌,被鄭娟推進了里屋。“等下我給你倒洗腳水進來,泡了腳再上床哈”她叮囑著。
外間周母和郝冬梅都笑盈盈的看著,“娟把秉昆都寵上天了”郝冬梅小聲在李素華耳也嘀咕。
房間里,火炕上,被褥擺的整齊。周秉昆脫掉鞋子,躺了上去,雙眼望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今天發生的種種。
不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鄭娟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走了進來。她將水盆小心地放在床邊,輕聲說道︰“秉昆,先起來,泡一下腳,這樣睡著舒服。”
周秉昆微微起身,看著眼前溫柔賢淑的鄭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出手,順勢將鄭娟摟在懷里。
鄭娟微微一顫,臉頰瞬間泛起紅暈,像一朵盛開的桃花。周秉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娟,今天委屈你了,還配合我演了那麼一出。”
鄭娟抬起頭,眼眸中閃爍著動人的光芒,輕聲回應道︰“只要能幫到你,我做這些都值得。今天看到那個外國女人纏著你,說不生氣是假的,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變心,一定有任務在身。”
說著說著有些嗚咽,“那個不要臉的外國女人往你身也湊,我心像被刀扎一樣。”
周秉昆抱緊了鄭娟,心痛地說︰“娟,真對不起。這次和毛熊交流團打交道,形勢復雜,稍有不慎就可能出大問題。不過有你放心,我也沒讓她佔便宜……。”
“你,不要臉”鄭娟“ ”一聲笑了出來,他怎麼好意思說別人佔他便宜。
雙腳浸泡在溫水里,周秉昆舒服的感嘆著,鄭娟滿眼堆笑的挨坐在旁邊,小聲的訴說著家庭的瑣事。
兩人說著說著,氣氛愈發溫馨,情到濃時,周秉昆將她摟進懷里,手也不自覺地探進她的衣服里。
鄭娟身子微微一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微微扭動身體,方便他的手有更大的空間。
同時在周秉昆耳邊呢喃著,聲音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秉昆,你要了我吧……”
周秉昆的心猛地一顫,看著鄭娟那嬌羞的模樣,眼中滿是愛意與憐惜。這是愛他到骨頭里的女人,
他輕輕吻了吻鄭娟的額頭,說道︰“娟,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但現在……條件還不允許,我們不能太草率。
我想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名正言順地娶你進門。”
鄭娟微微點頭,將頭埋在周秉昆懷里,輕聲說道︰“我懂,秉昆,我就是你的女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
房間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暖黃的燈光下,他們緊緊相擁,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這一刻,所有的疲憊與壓力都在這份溫暖的愛意中漸漸消散,他們享受著這難得的親密時光,感受著彼此深深的眷戀與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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