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秀貞臉上綻出欣慰的笑容，目光溫和地看著鄭娟︰“行，只要你願意幫忙傳達，那就已經很不錯了。其實啊，今天叫你來，還有另外一件事。你這孩子，聰明又上進，一直窩在勞保倉庫，實在是有些屈才了。我琢磨著，想把你調到我身邊來當秘書，往後也好幫我分擔分擔工作，你覺得怎麼樣？”
鄭娟听聞此言，不禁微微一怔，著實沒想到曲書記竟有這樣的打算。她略作思忖，緩緩說道︰“曲書記，我真怕自己做不好秘書這份工作，畢竟我之前毫無經驗可言啊。”
曲秀貞輕輕一笑，語氣中滿是鼓勵︰“經驗這東西，都是慢慢積攢起來的嘛。就拿咱們剛才的談話來說，你應對得就十分得體。我以前的秘書調走之後，我在廠里觀察了好一陣子，思來想去，還真就只有你最合適。”
鄭娟心中有些糾結，一方面，她對曲書記的賞識充滿感激；另一方面，又實在擔心自己無法勝任秘書一職。然而，當她抬眼看到曲書記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時，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曲書記，既然您如此信任我，那我就鼓足勇氣試一試吧。”
曲秀貞頓時面露喜色，高興地說道︰“好 ，這才對嘛。我堅信你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今天你就去廠里的人事科辦理調崗手續，順便把勞保倉庫的工作交接妥當。”說著，她轉身走到辦公桌旁，從桌上拿起一份調崗函，遞給鄭娟。
鄭娟趕忙伸手接過調崗函，匆匆看了一眼後說道︰“好的，曲書記，我這就去人事科辦手續。”
曲秀貞滿意地點點頭︰“行，你先去忙吧，要是遇到啥問題，隨時來辦公室找我。”
鄭娟應聲起身，向著曲秀貞微微鞠躬︰“曲書記，那我就先走了。”
望著鄭娟離去的背影，曲秀貞心中暗自期許，希望借助鄭娟，能夠與北機廠牽上線，為醬油廠覓得新的發展契機。
整個江遼省的工廠企業，都被吉春市拖拉機廠翻天覆地的變化深深震撼。短短不到半年時間，這家原本內部爭斗不斷、管理一片混亂的兩千人國有小廠，竟搖身一變，發展成擁有近萬職工，且還在培訓近萬職工的國有大廠，更是已準備好產品，打算參加明年春季的廣交會，意圖掙得外匯。
省委為此發出了“為建設社會主義企業而努力”的號召。在江遼省，因北機廠的異軍突起，政治斗爭已然不再是主流，企業發展、增加招工，才是穩定社會的重要方針。
醬油廠的領導們也參加了幾次吉春市里組織的企業座談會，回來後，心中也燃起發展工廠的念頭，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改造方向，此事便一直耽擱著。
唯有曲秀貞，始終在探尋出路。她為人不拘泥于傳統，做事果敢且有條理，還從不懼怕困難。這不，竟從鄭娟這兒尋得了突破口，這一招可謂神來之筆，讓她心情格外暢快，真可謂一舉兩得。
心情同樣大好的，還有越活越年輕的李素華。如今，她在整個光字片的威信與日俱增。要說緣由，還得從這幾個月北機廠在吉春市大規模招工說起。
由于她兒子周秉昆在北機廠擔任技術部長，街道干部便帶著她一同前往市勞動局爭取名額。嘿，您還別說，原本光字片分到的進廠名額，撐死也就三十個，可她這一去，愣是多爭取到了十五個，那面子可真是大得很。
從勞動局干部對李素華那殷勤備至、噓寒問暖的態度便能看出，他們必定是有求于她兒子。如此一來，街道干部在分配這批招工名額時，也不敢做得太過分，總體還算公平公正。
今日，吉春並未下雪。李素華又去調解了一戶婆媳鬧矛盾的人家，心情頗為愉悅地往家走。剛到自家院門口，便听到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原來是郵遞員。
她男人周志剛寄來了信和包裹。她在回執單上按了個手印，神情有些恍惚地拿著信和包裹進了院子，連院門都忘了關上。
此刻，她心中泛起一陣迷茫，走到屋檐下，在小板凳上緩緩坐下，將包裹和信隨手擱在一旁，忍不住長嘆一聲。周志剛離家這麼久，她似乎都有些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這段日子，她過得實在太過充實。白天，她走街串巷，忙著調解鄰里間的大小糾紛；節假日和下班後，要麼是一群周秉昆的朋友來家里談天說地，要麼就是準兒媳鄭娟陪著她嘮家常。哎呀，忙得她都快恍惚間忘記，自己還有個在“大三線”吃苦受累的男人了。
嗯，今天等周秉昆和娟兒回來，可得好好自我批評一下，反省反省。
而被李素華差點遺忘的周志剛，調到川省已有好幾個月。當初在黔省收到家里來信，得知女兒做出那般糊涂事，他頓時怒不可遏，當即給家里和周秉義所在的兵團都寄了信，一心想知道女兒插隊的具體地方。可惜，信還未收到回復，他便被調往了川省山區。
進入冬季的川省山區，也是寒意襲人，尤其下雨的時候，那種濕冷的感覺，簡直讓人渾身難受。這不禁讓他又想起了那個，曾一度讓他深感失望的女兒。在同樣濕寒的黔省，她過得還好嗎？
今日，他躺在宿舍里，隔壁工友打牌的叫罵聲不時傳過來，甚至蓋過了外面淅淅瀝瀝的大雨聲。
周志剛此刻滿心惦念著女兒。大兒子插隊去了兵團，他倒是沒什麼可擔憂的。秉義的女朋友郝冬梅也在附近農村插隊，這對年輕小兩口，很是讓他和老伴滿意。
他並不介意郝冬梅有個被打成“走資派”的父親。在他看來，能成為“走資派”，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資歷，說明人家曾經是為革命奮斗過的老同志。再說了，他堅信國家總會恢復正軌，不可能一直折騰這些歷經生死考驗的老干部。
至于那個總讓他操心、看著不太順眼的小兒子，他反倒沒那麼掛念。畢竟小兒子能留在城里工作，那可是他哥和姐下鄉插隊換來的，況且還有老伴在身邊時刻操心著，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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