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在六十年代初期，那位副局長便一路高升，進入了公安部工作。本以為這會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但當曹德寶看到大字報上的內容時，滿心的期待瞬間化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更讓曹德寶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大字報上詳細地羅列了那位已經高升的副局長一連串的所謂“罪狀”。
其中一條尤為刺眼︰據說他曾經網羅了一大批身份可疑、來歷不明的各色人等，並美其名曰要對他們進行團結、改造和利用。可實際上呢？不過是打著這樣的幌子來壯大自己的個人勢力，廣納黨羽罷了！
不僅如此，大字報上還義正言辭地號召廣大革命群眾積極行動起來，踴躍揭發檢舉這位副局長的罪行。
而此時，那位遠在京城的副局長已然被揪了出來。吉春的公安部門正在緊鑼密鼓地收集他的罪證，準備將這些鐵證如山的材料寄往京城，以便給這個曾經位副局長定罪量刑。曹德寶呆呆地站在大字報前，心情害怕到了極點……
曹德寶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的雙腿如同灌鉛一般沉重，但還是拼命地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到家，他便氣喘吁吁地質問起自己的父親來。
“爹！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有沒有跟那個副局長扯上關系？他現在可是被揪出來批斗了”曹德寶瞪大了眼楮，滿臉驚恐地盯著父親。
面對兒子突如其來的質問，曹廣祿一下子愣住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曹德寶又緊接著追問︰“政府都說了，那副局長不是個好東西，到處網羅一些壞分子，您和他有多少瓜葛，有沒有參與他們的陰謀。”
曹廣祿听著兒子的話，心里一陣委屈和無奈。他怎麼可能會跟那種人有關系呢？可是看著兒子如此緊張害怕的模樣，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兒子放心。
終于，曹廣祿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痛苦和壓力，淚水奪眶而出。他一邊哭泣，一邊大聲喊道︰“崽啊，你要是不相信爸的話，我只有以死來證明我的清白啦！”說完，他便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看到父親這般傷心欲絕的樣子，曹德寶的心猛地揪緊了。其實他並不是不相信父親，只是這件事情實在太嚴重了，如果父親真的與那副局長有牽連，那麼不僅父親要遭殃，就連他自己的前途恐怕也要毀于一旦。畢竟在這個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時代，想要伸冤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驚恐中度過一段日子，也沒見人上門調查，才相信他父親的事情並沒有泄露出去絲毫。
原來，曹廣祿平日里就十分膽小謹慎，從來沒有主動去巴結過那位副局長。也沒有大肆宣揚和副局長有關系，連同樓的鄰居也不知道。而與那位副局長身邊的年輕秘書僅有幾次交集，估計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早就將他拋諸腦後了。
想到這里，曹德寶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在周家院子里，與正在牌局中大顯身手、張揚肆意的曹德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觀戰的呂川。
呂川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以稱得上是相貌堂堂。他那方正的國字臉上，長著一圈濃密的絡腮胡。別看他年紀尚輕，可那兩腮卻已被刮得鐵青，顯得格外精神。
盡管他沒有曹德寶那麼高，但整個人看上去卻要沉穩得多。若是讓他去拍戲，絕對能輕松勝任各種正面角色。
說來也巧，呂川和曹德寶一樣，都是在今年經由街道的統一安排，進入了這家醬油廠工作。
毫無疑問，像他們這樣既無權又無勢的普通平民子弟，對于工作崗位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畢竟，今年各個單位所招募的人員，無一例外都會被分配到那些最為勞累和艱苦的工作崗位上去。
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毫無反抗之力。因為在工廠領導們總是說著這麼一句話︰“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每個崗位都需要有人去干。”
所以，如果你膽敢表示不接受這樣的安排，那就會被扣上覺悟低下的帽子。一旦被貼上挑肥揀瘦的標簽，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而在這家醬油廠里，出渣車間一直以來都是人手短缺的狀態。這里的工作環境惡劣，勞動強度極大，和木材加工廠的木材裝卸工沒什麼兩樣。
以往，這個車間大多只能招聘一些臨時工來填補空缺，而那為數不多的幾名正式的出渣工，則只會站在一旁吆五喝六地指揮著臨時工干活兒。
如今，那些臨時崗位都被詳細地羅列了出來，並被市里分配下去，招募到了一批工人，安撫了躁動的年輕人。
呂川和曹德寶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醬油廠的出渣工——這可是一份純粹依靠力氣才能完成的苦差事。
走進出渣車間，一股濃郁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只見那里擺放著數把巨大的板杴，他們需要用這些板杴將醬油渣一杴杴高高揚起，然後通過渣料車間那寬大的窗戶，準確無誤地拋灑到大卡車上。
這個出渣車間每班有六位工人，一班分成兩組，每組三人並肩作戰。而呂川和曹德寶則幸運或者說不幸）地被分到了由先進廠一年的唐向陽擔任組長的那一組。
當開始工作的時候，三人輪流上陣。每當熱氣騰騰的醬油渣剛剛從管道傾瀉而出，其溫度高得驚人，即便是在嚴寒刺骨的寒冬臘月，在這里干活兒的人也根本無需穿上厚重的衣物。
然而，等他們揚完滿滿一卡車的油渣後，卻會發現自己早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可要是穿得太少呢？也是萬萬不可行的！因為那兩扇用于向外揚出油渣的窗戶始終敞開著，冬天凜冽的寒風會毫不留情地灌進來，讓人身子猛地一顫，直打哆嗦。
性格沉穩的呂川，出生于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他的父母皆是平凡無奇的工人，祖上雖然曾經也是富貴人家，但由于祖上深受大煙之害，最終導致家道中落。
盡管如此，在劃分家庭成分的時候，還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不過好在他的父母皆屬于工人階級，因此這種影響相對而言並不是特別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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