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光和駱北雁走出飯店，北方四月的正午，陽光尚不強烈。但陽光照在她臉上，讓蔡曉光的余光能夠清晰地看見她白皙臉上的細小絨毛，顯得格外可愛。
人民廣場一帶是市區最為繁華的地段，電影院、百貨大樓、郵局、銀行、工人文化宮都匯聚于此。所以現在街上熱鬧非常，人來人往的。
“下午還有事麼？”蔡曉光問道。
“沒有。”駱北雁的臉有些泛紅，畢竟單獨和男生相處這麼久，對她來說還是頭一遭，但她是真心認可蔡曉光。
“下午四點鐘有場電影，《智取威虎山》，我們去看看。”蔡曉光安排著接下來的活動。
駱北雁輕輕地點點頭，便跟著他一同朝不遠處的電影院走去。兩人郎有情妾有意，享受著約會的甜蜜浪漫時光。
市區電影院前面的廣場是最為繁雜的地方，附近有不少小攤小販，各色人等也眾多，電影院的售票處也有人在排隊買票。
蔡曉光示意她在電影院的一根柱子旁等候，去買票，他一個人去就行。
售票處的人著實不少，有買票的，有閑聊的，還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耍牌的，顯得有些烏煙瘴氣。
尤為顯眼的是電影院另一頭的欄桿處，有一伙男男女女的小青年，歪七扭八地聚在一起。
有個領頭模樣的青年，中等身材，粗壯結實，面相帶著幾分凶惡。脖子上掛著軍用帆布挎包，雙手插在褲兜里，放肆地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時不時回頭和身後那群男男女女說上幾句。
他目光一凝，看見了一同到電影院買票的蔡曉光和駱北雁。粗壯男青年習慣性地端著肩，向後喊了句︰“強子，強子。”
“哎，哎。”正和一個小太妹嬉鬧的青年應著，順便在小太妹胸前掏了一把，便麻溜地小跑到喊話的粗壯男青年身邊道︰“陳哥，您叫我。”
“強子，喏。”叫陳哥的青年朝蔡曉光的方向仰仰頭，“看到了嗎，穿飛行服那人，去探探底，看能不能把他衣服扒了。”陳哥眼熱蔡曉光那件時髦的飛行服。
強子一怔，定眼瞧去，嗯，有點眼熟，又上前幾步，這才看清走向售票窗口的蔡曉光的面容，立馬退回來，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陳哥，那人我認識，我鄰居的朋友，家里是當官的，可惹不起。”
“你丫誆我的吧，你家住光字片，都是些窮得叮當響的，還有認識當官人家的？”陳哥粗魯地扇了下強子的頭。能穿得起飛行服的人，家庭條件可不是一般的好。
強子不滿地摸著被打的頭，解釋道︰“陳哥，我騙誰也不能騙您不是，我家屋後帶小院那家，您有印象吧，您還說他家閨女長得俊的那戶。
人家可不是窮苦人家，是高級建築工，工資上百了，他家兒子也是有本事的，在光字片那可是出名的青年才俊，交幾個官二代朋友，不奇怪。”
陳哥收回凶厲的眼神，兄弟認識的人還是算了，給個面子，但語氣依舊粗鄙︰“看你面子上，放過他，在我們九虎十三鷹面前還敢穿這麼好，真他娘的膽肥。”
強子也拍著馬屁︰“那是，今天他運氣好，要不然憑您從小練跤打拳的身手，拳打三江，腳踢五湖，三五兩下就能讓他光著回去。”
陳哥也自傲地捏了捏拳頭︰“沒那麼夸張，不過……像你這樣的，三五個我還不放在眼里。”
強子順著他的話吹捧。
那陳哥話鋒又一轉︰“上次在北街口黑市那幫家伙是什麼來頭，怎麼你也認識？”
昨天他們去黑市出貸，被北街口黑市的頭頭們壓價，還是強子在中間作中，雙方各退一步，才沒沖突。
“他們也是光字片的，能不認識嗎，陳哥，他們也是狠人，身上都帶著家伙，真敢下狠手的，以和為貴。”強子對這個陳哥有點無語，以前還覺得他仗義，有謀略，這加入幾個月下來，全靠一股子蠻勁。
陳哥听後重重哼了一聲︰“我們九虎十三鷹怕過誰，就是當官的都拿我們沒辦法，還怕那幾個小混混。”
強子在心里哀嚎一聲，又得順順這個陳哥的毛，免得他又膨脹了。心里有些後悔加入這九虎十三鷹，可又舍不得這幫人的玩樂，進退兩難。
所謂“九虎十三鷹”，就是男女流氓團伙，男的為虎，女的為鷹。這十三鷹中，最小的 17 歲，而強子在九虎中最小，19 歲。
九虎十三鷹都是一些初中生，正處在青春叛逆期，都是家中無人管束的青年，被街道大媽們盯著，勸著讓他們響應號召，上山下鄉。
他們誓死也不離開城里，又煩這些大媽們的絮絮叨叨，只得滿城市地亂竄，有家也不回。
這樣一來，小青年們相互認識，有著共同的經歷和情感，于是拉幫結派，成立了九虎。又吸引了命運相同的女孩子們的加入，成了十三鷹。
他們在城市里東游西蕩，生存壓力也不小。于是無師自通了生存本領，扒竊、偷盜、行騙、搶劫，有的還輔以“鷹”們的色誘，且屢屢得手。
膽子也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把主要作案地點放在外省外市，且口稱“替天行道”，專找“三結合”干部下手，手表、自行車、高檔半導體收音機、皮襖、皮鞋等等，只要能在黑市賣出好價錢的東西，他們都不放過。
當然，錢和票也不會放過。他們年輕，腦子活，而且有狠勁，甚至在火車的干部軟臥車廂也敢動手，影響極壞，吉春市公安都對他們進行了立案。
涂志強是偶然一次機會，結識了“九虎十三鷹”的頭頭陳哥，他听陳哥吹噓他們闖蕩江湖的風光，便心生向往，隨後也加入其中。
涂志強住在光字片，周秉昆家背後那條街。他幾歲時，母親就病故了，由父親拉扯長大。
其父在挨著共樂區的另一區的木材加工廠工作，是電鋸車間的老鋸手，由于離家遠，父親在他上中學後，就住在廠里，往往一星期才回家一次。
涂志強是家里獨子，母親早亡，父親又忙，養成了孤僻內向、寡言少語的性格。但人挺仗義，向往說書人口中的江湖熱血生活，和光字片的同齡人關系都不錯。
今天是“九虎十三鷹”從外市滿載而歸，回吉春市放松的時候。昨夜耍了一個通宵，有些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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