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低頭看著空蕩蕩的心髒部位,咧開嘴笑得無比淒涼,“柳玄哥哥,你變了。”
善良心軟的人變了。
他的柳玄哥哥變了。
看著柳玄手中鮮紅跳動的心髒,邢慕的鼻子一酸,帶著委屈和任性說道︰“柳玄哥哥若是這般好奇,何不試試?若是沒把邢慕弄死,柳玄哥哥會被我纏著一輩子的。”
柳玄沒有絲毫猶豫,五指收緊,瞬間捏爆邢慕的心髒;冷靜地抬眸看著邢慕。
只見他臉色煞白,瞪大眼楮,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魔族……魔族死掉了。”一名村民揉了揉自己的眼楮,“魔族被這位仙人殺死了。”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若水大人,寶珠大人,我們有救了!”
“你們不用兩個人硬扛了。我們有幫手了!”
柳玄听著身後歡呼雀躍的聲音,藏在心底的善良讓他倍感折磨。他盯著手上鮮紅的血液,視線移向躺在地上的邢慕。
“他真的該死嗎?”柳玄低聲質問自己。
“即便在這個世界里成長了十幾年,我還是沒辦法適應動不動便要取人性命的世界呢。”
柳玄苦笑,抬腳走到尸體身邊雙膝一軟跪了下去,視線一片模糊。
他看不清邢慕死去的樣子。
“對不起。”柳玄喃喃道︰“你要說沒關系。”
“……”
這樣自我欺騙式的話語猶如鈍刀一遍一遍凌遲柳玄的內心。
“邢慕,你不喜歡這個世界。我何嘗又喜歡呢?這里強者為尊,弱者像是浮萍,風可吹,雨可打。若是漂入清潭之中,倒也能一身清清白白。可……”
柳玄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無奈的畫面,身體的溫度仿佛一點點散去,寒意從腳底逐漸蔓延。
“可要是潛入污泥之中,碧綠孱弱的葉子被污泥禁錮,一生求不得清白,又求不得死,這樣兩難的境地,你不曾遇到過吧。”
柳玄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直到溫暖的手隔空擋在他的眼前。
“第一次殺魔?”
譚勇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刃切斷柳玄的胡思亂想。
“我看你跪在地上許久。”
譚勇垂眸看著柳玄金色發絲在風中飄動,海棠珠花快要從發絲兒里掉落出來,下意識伸手想要將發簪戴上去。
可轉念想起柳玄之前說過他越界了,神情滿是不悅。
譚勇只好收回手,“柳玄,你的發簪快掉了。”
柳玄伸手胡亂在頭上摸了摸,踫到海棠珠花又將它簪好。
“……”譚勇看著金色的發絲染上鮮血,蹙眉說道︰“為了簪發簪把頭發弄髒了呀。你長得好看也就算了,還這麼在乎頭上的簪子。”
“怎麼?簪子要送給以後的新娘?”譚勇好奇問道。
“這是我娘臨死前送給我的。”
柳玄抬起下巴,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眼尾微紅。
剎那間,譚勇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對……對不起。”譚勇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不知道。”
柳玄含淚苦笑道︰“沒關系。”
不過一兩句話罷了,能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呢。
自己剛才還動手取了邢慕的性命。
輕飄飄的幾句話又算得了什麼。
“對不起,我……我。”譚勇憋紅臉也想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柳玄。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沒學問真的很可怕。
“我扶你起來吧。”譚勇伸手想拉起柳玄。
柳玄擋開譚勇的手,“不用了。”說完,彎腰抱起地上冰涼的邢慕,“對不起。若不是你用自爆相逼,我也……哎,算了,說什麼也遲了。人死不能復生。”
話音剛落,柳玄嘴里念著口訣,一團團小小的火焰憑空出現,將他和邢慕圍在里面。
“譚勇,你先回到人群中。”
“你要干什麼?”譚勇帶著怒意說道︰“難道你為了這個魔族,連自己也要燒死嗎?”
“與你說不清楚,走吧。”柳玄指尖微轉,神力化成金色透明的絲帶纏著譚勇的腰,拽著他飛向人群。
一團團小小的火焰連在一起,直到火焰吞沒了二人。
“阿爹!”阿焱從魏娘的懷里掙脫出來,朝著柳玄的方向跑去。
“阿爹,你不要阿焱了嗎?!”
阿焱哭著往前跑,絲毫不懼怕遠處的烈焰。
金色透明絲帶將譚勇丟在阿焱的身邊。
譚勇麻溜兒地從地上爬起來,展開雙臂將阿焱抱住。
“胡鬧!你一個小孩子能沖進火里救你阿爹嗎?”
“要你管,要你管!!”阿焱憤怒的說道︰“我剛才看見你在我阿爹身邊,你為什麼不把他拉開,還讓他去抱那個魔族?!”
“我……”譚勇尷尬極了。
為什麼不拉開?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譚勇無奈地想著︰還不是因為我太弱了,沒辦法把柳玄拽回來。
“現在你還攔著我!”阿焱崩潰的說道︰“你這個懦夫,你讓我失去阿爹了。嗚嗚嗚……”
阿焱哭著哭著傷心地趴在譚勇的肩膀上,絕望地看著眼前的火焰慢慢地變小。他才看見阿爹毫發無傷地跪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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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阿焱驚訝地擦掉了眼淚。
譚勇聞言轉身看去,柳玄正回頭看著他。
柳玄懷里的尸體變成焦黑色,風一吹,變成粉末朝空中飛去,越飛越高直到消失不見。
“阿爹!”阿焱從譚勇的懷抱里跳下來沖過去,鑽進柳玄的懷里,撒嬌道︰“阿焱以為阿爹又要拋下我了。”
柳玄抬手摸了摸阿焱的頭發,“怎麼會。阿爹會盡力陪在阿焱身邊的。”
阿焱听著這話怪怪的。
“阿爹不需要盡力也能待在阿焱身邊呀。”阿焱用臉蹭了蹭柳玄,繼續說道︰“我剛才差點被嚇暈過去了。阿爹,你為什麼要抱著魔族用火燃燒兩個人呢?”
“沒什麼。”柳玄說道。
“……”阿焱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阿爹不想說便算了。”
柳玄抬頭看著天空,心里想著邢慕這次回不來了。
“走吧。”柳玄抱著阿焱從地上站起來抬腳,走向人群。
“仙人!”一名老者激動的喊道︰“求你留下來庇佑我們吧。”
若水和寶珠也跪在最前面。
“柳玄大人,我們不打不相識。”寶珠說道︰“這一次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恐怕這個村落里的所有人都會被殺死了。寶珠和若水,還有大家伙感謝您。”
“柳玄大人,你留下來做我們的統領吧。”若水低頭說道︰“我們一定會對您絕對的服從。”
柳玄抿了抿唇。他有拒絕的理由,但是……
猶豫之際,柳玄瞧見譚勇一個人站得筆挺,目光相觸。
柳玄听到譚勇不輕不重的說道︰“我們有什麼資格奢望強大的神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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