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幻境崩塌的余波尚未平息,碎裂的光影如同最後的哀鳴,在林樹君眼前閃爍不定。
先前那惡鬼不甘的尖嘯似乎還回蕩在耳邊,但更緊迫的現實已不容他多想。
李大誠叔佷倆還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高淑畫!”林樹君低吼一聲,目光如炬地看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皮囊——高鐘離。
此刻,它就攤在地上,像一件被隨意丟棄的衣物。
救人如救火,他不及細思,伸手便抓向那皮囊。
按照高淑畫之前的說法,他需要再次“進入”這皮囊,借助其特殊性來施展某些手段。
然而,當他的手掌探入皮囊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感猛然傳來!
不同于上次的空洞與冰冷,這次皮囊內竟似有溫熱的、蠕動的東西!
林樹君頭皮一麻,觸感黏膩滑溜,仿佛探入了一頭巨獸溫熱的腹腔,里面滿是糾纏不清的血肉筋膜。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血肉在輕微地搏動,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怎麼回事?”林樹君心中一凜,這絕非正常現象!
難道是剛才惡鬼被逼出時,殘留了什麼東西在皮囊里?
亦或是這皮囊本身就隱藏著他所不知道的詭秘?
高淑畫的虛影在他身旁顯現,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顯然剛才的激斗與幻境的破碎對她消耗極大。
她看到林樹君的動作,以及他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掙扎,卻只是虛弱地催促︰“快……用你的純陽真氣……”
林樹君目光一凝,不再猶豫。
管它里面是什麼鬼東西,先以純陽真氣蕩滌一遍再說!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修煉出的純陽真氣毫無保留地沿著手臂,狂暴地灌入高鐘離的皮囊之中!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並非從皮囊中發出,而是來自他身旁的高淑畫!
她整個虛影劇烈地扭曲起來,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無數黑氣從她身上逸散,又被她強行壓制回去。
林樹君心中一驚,難道這皮囊內的詭異血肉與高淑畫的魂體本源相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灌入的純陽真氣如同滾油潑入雪堆,皮囊內的那些蠕動血肉正在飛速消融,發出“滋滋”的輕響,伴隨著陣陣焦臭。
而每消融一分,高淑畫的慘叫便更添一分淒厲。
“忍住!”林樹君咬牙,手上力道不減反增。
他不知道這血肉是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絕非善類,必須清除!
終于,在一陣劇烈的抽搐後,皮囊內的蠕動感徹底消失,只余下一片狼藉的、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內壁。
高淑畫的慘叫也漸漸平息,她的虛影黯淡得幾乎透明,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林樹君迅速將手抽出,皮囊內部雖然依舊可怖,但那種活物般的詭異感已經不見。
他剛松一口氣,腳邊的小黑貓卻突然焦躁地“喵嗚”起來,用頭使勁蹭著他的褲腿,碧綠的貓眼死死盯著他,充滿了哀求與急迫。
“怎麼了,小黑?”林樹君疑惑。
小黑仿佛通人性,見他詢問,竟直接弓起身子,將自己柔軟的腹部朝向林樹君,同時發出低低的、帶著祈求的嗚咽聲。
那姿態,竟與高淑畫請求他“進入”皮囊時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林樹君一怔,隨即明白了它的意思。
這小東西,也想讓自己“插”入它體內?
它體內又有什麼?
事已至此,多一樁怪事也不算什麼。
林樹君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探向小黑的腹部。
出乎意料,他的手指竟如探入水中一般,毫無阻礙地沒入了小黑的身體。
小黑發出一聲舒服的呼嚕聲,身體微微顫抖。
林樹君在它體內感知片刻,很快便察覺到了一處異樣。
那里盤踞著一團冰冷、怨毒的氣息,核心處似乎包裹著一個硬物。
他毫不猶豫,真氣一裹,猛地將那東西向外一抽!
“噗!”一聲輕響,林樹君手中多了一個東西。
定楮一看,饒是他膽大包天,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赫然是一顆嬰兒的頭顱!
拳頭大小,雙目緊閉,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散發著濃郁的尸氣和怨氣。
更詭異的是,這嬰兒頭顱仿佛還有一絲“活性”,被抽出體外的瞬間,它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露出一雙漆黑如墨、不含絲毫情感的眼珠,小嘴一張,一股腥臭的黑綠色尸氣便朝林樹君面門噴來!
“尸怨!”高淑畫虛弱的聲音帶著一絲驚駭。
林樹君反應極快,抽身後退,但那尸氣速度更快,眼看就要及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紅影如電光般閃過!
是那鬼新娘!
她不知何時再次出現,猩紅的嫁衣無風自動,一只縴細蒼白的手掌閃電般探出,竟直接抓住了那顆噴吐尸氣的嬰兒頭顱!
“咯……”嬰兒頭顱發出不成調的怪響,似乎想要掙扎,但在鬼新娘手中卻如同被鐵鉗夾住,動彈不得。
鬼新娘另一只手掐了個奇異的法訣,口中念念有詞,一股遠比尸怨更加陰寒、更加霸道的力量從她身上涌出。
“啵!”一聲輕微的爆鳴,那嬰兒頭顱竟在鬼新娘掌心炸成了一蓬飛灰,連帶著那股尸氣也消散無蹤。
一縷極其特殊的魂氣從中逸散出來,不等林樹君看清,他胸口處的人皮經文猛地一熱,那縷魂氣便被吸扯了過去,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林樹君看得目瞪口呆,這鬼新娘的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此乃尸怨,是枉死胎兒怨氣不散,又得了某些邪法滋養,聚尸骸而成,凶戾非常,專攻生人陽氣。”高淑畫心有余悸地解釋道,看向鬼新娘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凝重。
林樹君壓下心中的震驚,目光轉向依舊昏迷不醒的李大誠叔佷,沉聲問道︰“高淑畫,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救醒他們?”先前又是入皮囊,又是取尸怨,耽擱了不少時間。
高淑畫的虛影晃了晃,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與沉重︰“他們的魂魄被那惡鬼以秘法拘走了一部分,用作了某種儀式的引子。若要救他們,除非……能找到那儀式的源頭,破了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那源頭,恐怕……”
她話未說完,一個陰冷的、帶著戲謔的聲音突然從後院方向傳來︰“或許什麼?或許你們都要死在這里,給我的寶貝們做養料!”
勞王!
林樹君豁然轉頭,只見後院入口處,勞王那張布滿橫肉的臉龐上帶著殘忍的笑容,眼神如同毒蛇般盯著他們。
在他身後,隱約可見後院深處燈火搖曳,似有無數紙船河燈在幽幽漂浮。
林樹君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寒刺骨。
他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默默地從地上抄起那把之前劈砍家具時用的長刀,刀鋒上還沾染著木屑與些許干涸的暗色痕跡。
一股濃烈的殺氣從他身上升騰而起,沉默比任何怒吼更具威懾。
他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勞王走去,順著剛才被他自己劈開的、通往後院的狼藉道路,目標直指那河燈搖曳的源頭!
後院深處,那影影綽綽的河燈,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它們與李大誠叔佷的魂魄,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