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君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張承軒的學生證在童女指縫間泛著冷白的光,那是三天前他在失蹤現場撿到的半片——當時女孩母親陳女士攥著剩下半塊在警局哭到休克,說這是女兒最後帶走的東西。
"張承軒。"他低喚一聲,胸腔里的血氣突然翻涌。
童女的紙糊嘴角咧得更開了,原本畫著腮紅的臉頰"啪"地裂開道縫,露出里面填塞的亂麻。
她身後的紙扎人同時抬起胳膊,紙做的手指齊刷刷指向林樹君。
夜風卷著腐紙味灌進鼻腔,林樹君听見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不是普通的紙人,每個都裹著生魂的怨氣,剛才老人引魂咒的後手,全在這兒了。
"跑?"他扯了扯袖口,短刀在掌心沁出薄汗,"老子今天就送你們投胎。"
話音未落,童女的紙裙"唰"地揚起。
她腳下的青石板突然滲出黑血,血線順著紙人腳踝往上爬,眨眼間染透了所有紙扎人的衣擺。
為首的童女率先動了,紙糊的雙腿根本不打彎,整個人像被線牽著的傀儡般彈射而來,指甲尖泛著烏青的光,直取林樹君咽喉。
林樹君旋身側避,短刀反手劃向童女頸側。
刀入紙身的瞬間,他瞳孔驟縮——這不是普通的紙扎,里面纏著活人頭發,混著朱砂寫的鎮魂咒,難怪能困住生魂。
童女被劃破的脖頸"嘶"地冒起青煙,卻不躲不閃,另一只手成爪抓向他腰腹。
"夠狠。"林樹君悶哼一聲,屈肘撞開童女手臂,趁機一拳轟在她胸口。
" !"
紙糊的胸膛應聲凹陷,里面裹著的嬰兒骸骨"嘩啦啦"掉出來。
童女的腦袋" 嗒"轉了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洞正對著他"夜夜之面"
林樹君沒听懂,只覺後頸發寒。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銅錢劍,劍尖挑在童女眉心的朱砂點上——那是紙扎人的命門。
可就在劍尖要刺破的剎那,所有紙扎人的眼洞突然泛起幽綠的光,整排紙人同時張開嘴,發出嬰兒的啼哭與少女的尖叫,混著老婦的嗚咽,像根鋼針扎進他耳膜。
"夜之面,遮活人眼,亂活人心。"
沙啞的男聲從紙人堆里傳來。
林樹君這才發現,童女身後站著個穿灰布壽衣的紙人,面容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左臉糊著金箔,右臉卻露著木胎——守墓人,他想起來了,陳女士說過,失蹤孩子的最後監控都拍到過個穿壽衣的男人,在墓園附近晃悠。
守墓人的木胎手指緩緩抬起,指向林樹君"你該看不見我的。"
林樹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能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這是氣血翻涌的征兆。
三天前在城隍廟吞的那碗符水起作用了,道士說能破百邪,看來是真的。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短刀在掌心轉了個花"你紙扎里裹的是生魂,生魂怕陽火,老子陽氣旺,偏要看看你能遮什麼。"
守墓人的金箔臉" "地裂開道縫。
他身後的紙扎人突然加快了速度,穿校服的男孩舉起紙做的板凳,紅裙少女扯著自己的紙發當鞭子,瞬間將林樹君圍在中間。
林樹君卻看也不看他們,盯著守墓人後退的腳步,在心里計算距離——七步,五步,三步。
"轟!"
他像頭豹子般竄出去,短刀劃破穿校服男孩的紙臂,反手又是一拳砸在守墓人胸口。
這次他用了十足力道,守墓人的灰布壽衣當場裂開,里面塞的黃紙"呼"地飛出來,木胎胸口凹進去個拳印。
守墓人的金箔臉徹底剝落,露出下面同樣是木胎的臉,原本畫著的丹鳳眼此刻歪成了倒八字"你你怎麼"
"老子是來收債的。"林樹君抹了把臉上的紙灰,短刀抵住守墓人的木胎咽喉,"張承軒的魂在你這兒,林嘉尤的也在,還有陳彤"他每說一個名字,守墓人的木胎就抖一下,"你拿他們的魂養樓,養夠了是不是要吞活人?"
守墓人突然發出尖笑,木胎的下巴脫臼似的往下掉"養樓?
那是引子!
等怨氣夠了,要開"
"開你娘的!"林樹君一刀捅進守墓人的木胎心口。
黃紙混著黑血"噗"地噴出來。
守墓人猛地推開他,轉身就往巷子里跑,木胎的腿磕在青石板上," 啦啦"掉了一路木屑。
林樹君剛要追,身側突然竄來個穿紅裙的紙扎女,指甲扎進他手背。
他反手甩刀割斷紙人的胳膊,卻見更多紙扎人撲上來,有抱腿的,有抓頭發的,還有用腦袋撞他膝蓋的。
"找死。"林樹君咬著牙,銅錢劍在身側劃出半圓。
符光閃過的瞬間,所有紙扎人都冒起青煙,抱著他腿的那個紙人"刺啦"一聲燒了個干淨。
他趁機追上守墓人,短刀砍向對方的木胎右臂——"當"的一聲,火星四濺,竟只砍進去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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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回頭,木胎臉上的顏料被血浸透,看著像在哭"他們他們會救我"
話音未落,巷口突然沖過來七八個紙扎人,有扛著鐵鍬的,有舉著鋤頭的,全是墓園里常見的紙扎冥器。
為首的紙扎老頭撲過來抱住林樹君的腰,紙糊的胳膊勒得他生疼。
林樹君反手一刀捅進老頭後心,卻見守墓人已經跑遠了,木胎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的陰影里。
"想跑?"林樹君抹了把臉上的汗,踹開纏在腿上的紙扎小孩,提刀追了上去。
巷子里的路燈不知何時全滅了,只有月光勉強照亮青石板。
林樹君能听見守墓人木胎腿磕地的" 嗒"聲,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
他跑過三個轉角,突然听見守墓人尖著嗓子喊"連線師!
救我!"
回應他的是一聲悶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林樹君腳步一頓,就著月光看見巷子盡頭的牆根下,有兩個人影扭打在一起。
一個穿著墨綠旗袍,長發垂到腰際,另一個裹著黑斗篷,手里舉著根青銅杖——高淑畫?
他記得陳女士提過,說最近有個穿旗袍的女人在墓園附近轉悠,說是幫人找魂。
墨綠旗袍的身影突然甩了個巴掌,黑斗篷的青銅杖"當啷"落地。
林樹君剛要沖過去,守墓人的木胎腿卻突然從另一側的牆洞里鑽了出去。
他罵了句髒話,正要追,卻見高淑畫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個冷笑,反手掐住黑斗篷的脖子"跑?
你以為能跑到哪兒去?"
林樹君沒再停留。
他盯著守墓人留下的木屑痕跡,提刀沖進了黑暗里——這賬,還沒算完。
林樹君的短刀在月光下劃出冷光,追著守墓人木胎腿磕地的" 嗒"聲沖進巷尾。
風卷著碎紙打在他臉上,遠處傳來高淑畫的冷笑和黑斗篷的悶哼,可此刻他眼里只有那團搖搖晃晃的灰布影子——那是張承軒學生證上最後半片光,是陳女士哭到休克時攥著的半塊,是林嘉尤手機里沒發完的"墓園有鬼"。
"站住!"他吼了一嗓子,胸腔里的血氣順著喉嚨往上涌。
守墓人木胎脖子猛地一縮,拐進左側一扇朱漆剝落的木門。
林樹君沖過去時,門框"吱呀"裂開道縫,門內飄出的腐紙味比外頭更濃——是座廢棄山莊,青瓦上積著半尺厚的灰,院中央擺著三十六個紅綢裹著的木台,最中央那個還插著半截未燒完的香。
守墓人撞翻了右側的香案,陶香爐"啪"地碎成八瓣。
林樹君的短刀擦著他木胎肩膀劃過,在牆上留下道深痕"跑?
你當老子追不上?"守墓人木胎膝蓋一彎,竟直接跪了下去,木片刺啦刺啦扎進青磚縫里"別殺我!
我我只是替人辦事!"
"替誰?"林樹君踹開他懷里抱著的紙人,那紙人胸口繡著"喜"字,是冥婚用的。
守墓人木胎手指摳著青石板,金箔碎片簌簌往下掉"連線師他說生魂養樓能聚陰脈,等等三十六個新娘湊齊"
"湊齊做什麼?"林樹君的刀尖抵住他木胎下巴,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守墓人突然尖笑起來,木胎嘴角咧到耳根"你以為那些孩子是白死的?
他們的魂早被抽進樓基里了!
等最後一個新娘——"
"去你媽的最後一個!"林樹君手腕一翻,短刀從他木胎口腔刺進去。
守墓人木胎身子劇烈抽搐,後頸的黃紙"呼"地燒起來,里面裹著的生魂怨氣"嗷"地一聲竄向天空,像團被戳破的黑霧。
他身後三十六個紅綢木台同時震了震,最中央那個木台的紅綢"刷"地掀開,露出下面疊著的三十六張遺照——張承軒、林嘉尤、陳彤,還有好些他在警局卷宗里見過的面孔。
"啪嗒。"
有什麼東西砸在他腳邊。
林樹君低頭,是顆帶血的人頭,臉上還沾著黑斗篷的碎布。
高淑畫的墨綠旗袍掃過他褲腳,她彎腰撿起青銅杖,杖頭的銅鈴"叮鈴"輕響"你倒利索,連活口都不留。"
林樹君抹了把臉上的木屑,短刀在掌心轉了個花"留活口?
剛才他要把三十六個孩子的魂全喂樓基。"他指了指中央的遺照台,"你殺連線師倒快,怎麼不早來?"
高淑畫指尖劃過青銅杖上的符咒,人頭的血在青磚上洇開個暗紅的圓"連線師養了十年陰脈,我追他三個月。"她抬眼時,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本來想活捉問出處,你倒好,直接把守墓人捅成篩子。"
"那你早說。"林樹君踢了踢守墓人逐漸散架的木胎,黃紙、木屑、碎骨混在一起,像堆被風吹散的垃圾。
他轉身走向中央的遺照台,紅綢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遺照下壓著的生辰八字——最後一張是空的,墨跡未干的"林"字還帶著潮氣。
"喂。"高淑畫的聲音突然低了,"你要做什麼?"
"送他們回家。"林樹君蹲下身,指尖撫過張承軒的遺照。
照片里的男孩笑著,和學生證上的模樣重疊。
他摸出兜里的符紙,火折子" "地擦燃,符紙騰起的火苗映得遺照台一片暖黃,"陳女士說張承軒最怕黑,現在該讓他見光了。"
高淑畫沒再說話。
林樹君能听見她旗袍料子摩擦的聲響,還有遠處警笛由遠及近的嗡鳴——是女警帶人來了。
他一張接一張燒著遺照,火光照亮每張年輕的臉,直到最後那張空白的遺照也卷進火里。
火星子竄上天空,像極了除夕夜的煙花。
"好了。"他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抬頭看向山莊最深處的新娘高台。
三十六級台階鋪著紅地毯,最頂端擺著張雕花木床,床幔被風掀起,露出里面疊著的大紅色婚服。
林樹君剛抬起腳,台階最上層的紅地毯突然發出"刺啦"一聲——不是布料撕裂的響,倒像是紙被踩破的聲音。
他頓住腳步,低頭看向腳下。
剛才燒遺照的火已經滅了,月光重新灑在青石板上。
可剛才那聲異響還在耳邊打轉,像根細針扎著後頸。
他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腳底傳來的觸感讓他瞳孔驟縮——不是堅實的青石板,是層薄薄的、脆得像蟬翼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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