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物理課上，投影儀突然罷工。老李敲了敲機器，轉頭問道︰“誰手機里有海洋館拍的鰩魚照片？舉個例證受力分析。”
許蒔夕下意識看向右後方的宋煜 。他微微點頭，掏出手機走向講台。數據線連接投影儀的瞬間，他的鎖屏界面在幕布上放大——海底隧道里，許蒔夕仰頭看魚的側臉被投射成兩米高的影像。
教室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宋煜 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卻因為緊張屢次輸錯密碼。
“ 哥——！”周沐陽拖長音調，促狹地眨眼。
許蒔夕僵在座位上，臉頰燒得發燙。那張照片里的自己她從未見過，光影將她的輪廓勾勒得近乎透明，嘴角那抹微笑陌生又熟悉。原來在他鏡頭里，她是這個樣子。
“抱、抱歉。”宋煜 終于打開相冊，聲音干澀，“馬上找到。”
老李推了推眼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年輕人，注意場合。”
下課鈴解救了這個尷尬的局面。宋煜 像逃難般回到座位，把手機塞進書包最底層。許蒔夕假裝整理筆記，余光卻看到他握筆的手指微微發抖。
“蒔夕...”林小雨湊過來咬耳朵，“那張照片拍得真好，宋煜 什麼時候偷拍的？”
“我不知道…”許蒔夕聲音細如蚊吶，筆尖在紙上洇出一個小墨點。
午休時分，許蒔夕在圖書館角落找到獨自看書的宋煜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影子，像一排行將說出口的秘密。
“那個...”她在他對面坐下，書包里裝著特意去小賣部買的烏龍茶，“手機能借我查個資料嗎？我的沒電了。”
宋煜 明顯僵了一下，但還是遞過手機︰“密碼是1215。”
許蒔夕心頭一跳——她的生日。解鎖屏幕，那張照片再次映入眼簾。這次她注意到細節︰自己的發絲被隧道里的氣流微微吹起，指尖觸踫玻璃的倒影清晰可見，遠處魚群的鱗片光斑如同散落的星辰。
她點開照片信息——拍攝時間昨天1417，單獨保存于【s.x.】相冊。這個發現讓她手指一顫，手機從掌心滑落。
宋煜 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在手機即將落地的前一秒接住。兩人的手在手機殼上短暫相觸，又同時縮回。
“只是...”宋煜 聲音緊繃，”構圖好看。”
許蒔夕盯著他泛白的指節︰“哦。”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圖書館的空調嗡嗡作響，遠處傳來學生壓低的笑語聲。
“烏龍茶，給你。”許蒔夕終于開口，從書包里掏出冰涼的飲料瓶，“謝、謝謝借我手機。”
宋煜 接過瓶子︰“...不查資料了？”
“想起來了，在筆記本最後一頁。”許蒔夕站起來，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回到座位，她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林小雨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眼楮亮得驚人︰“問到了嗎？他為什麼用你照片當鎖屏？”
“他說構圖好看。”許蒔夕機械地重復。
林小雨翻了個白眼，掏出手機飛快打字。片刻後，五人組的群聊炸開了︰
小雨滴︰【突發奇想！用朋友照片當鎖屏是什麼心態？】
周不是周期︰【？你終于對 哥下手了？】
甦不是酥︰【要看什麼照片吧...】
小雨滴︰【無辜.jpg）比如海洋館合影裁剪版？】
周不是周期︰【那必是暗戀啊！除非是親人】
甦不是酥︰【沐陽用我們合照當鎖屏了嗎？】
周不是周期︰【我用的你單人照啊理直氣壯.jpg）】
小雨滴︰【s.x. 你怎麼看？】
許蒔夕看著手機屏幕，心跳如擂鼓。宋煜 的頭像始終沉默，但對話框上方反復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又歸于平靜。
放學路上，五人組罕見地安靜。周沐陽和甦雨卿走在最前面，十指相扣；林小雨蹦跳著哼英文歌，時不時回頭對許蒔夕擠眉弄眼；宋煜 則走在最後，書包帶攥得死緊。
“那個...”在分岔路口，宋煜 突然開口，“明天見。”
許蒔夕點點頭，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回到家，她反鎖房門，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個貼滿星星貼紙的本子。翻開來，里面全是她偷拍的宋煜 ——圖書館睡著時垂下的睫毛，籃球場上躍起時繃緊的背肌線條，甚至是他寫在草稿紙上的字跡特寫。
最新的一頁是昨天在海洋館，宋煜 站在水母缸前的背影。藍色光影將他籠罩，如同置身夢境。許蒔夕輕輕撫摸照片，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與他何其相似。
手機震動，是林小雨發來的消息︰【宋煜 剛上線海洋館網店，瀏覽記錄全是水母鑰匙扣壞笑.jpg）】
許蒔夕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正是她在紀念品商店看了許久又放下的東西。她點開自己昨天的瀏覽記錄，里面靜靜躺著同系列的鯨魚書簽。
第二天清晨，許蒔夕提前半小時到校。教室里空無一人，她輕手輕腳走到宋煜 的座位前，將包裝精美的鯨魚書簽塞進他的抽屜。轉身時，她發現講台上放著一個熟悉的藍色小袋——水母鑰匙扣。
“早。”宋煜 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許蒔夕嚇得差點跳起來，轉身時撞倒了粉筆盒。彩色粉筆嘩啦啦撒了一地，兩人同時蹲下去撿，額頭差點相撞。
“我...”許蒔夕攥著幾支粉筆站起來，指了指講台，“看到那個...”
宋煜 的耳朵又紅了︰“順手買的。”
“巧了。”許蒔夕鼓起勇氣，指向他的抽屜，“我也是。”
宋煜 愣了片刻，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他整張臉都明亮起來，眼角擠出細小的紋路，像陽光突然破開雲層。許蒔夕第一次發現，他右臉頰有個很淺的酒窩。
“謝謝。”他說，聲音柔軟得不像話。
“不客氣。”許蒔夕回應，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在輕輕膨脹。
當林小雨和周沐陽吵吵嚷嚷地沖進教室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幕︰宋煜 站在講台邊擺弄水母鑰匙扣，許蒔夕低頭整理書包，兩人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但空氣中彌漫著某種甜膩的氣息，連早晨的陽光都顯得格外溫柔。
“有情況！”林小雨用口型對周沐陽說。
周沐陽挑眉，故意大聲問︰“ 哥，鎖屏換了嗎？”
宋煜 鎮定地掏出手機——屏保變成了一只漂浮的水母，但細心的人會發現，那正是許蒔夕照片背景里的那只。
許蒔夕低頭抿嘴笑了，手指悄悄摸向書包里新換的手機鎖屏︰陽光下的海洋館玻璃，倒映著拍照人的身影——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挺拔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