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清晨還帶著冬末的寒意。許蒔夕站在醫院門口不停跺腳，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又消散。她看了眼手表——七點二十，距離約定集合時間還有十分鐘，但醫院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
“蒔夕！”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蒔夕轉身，看見宋煜 小跑過來，深藍色羽絨服的拉鏈沒拉好，露出里面整齊的白襯衫。他的頭發似乎剛洗過，在晨光中泛著微微的水光。
“你來得好早。”宋煜 在她面前站定，呼吸還有些急促。
許蒔夕從包里掏出保溫杯︰“給你帶了咖啡，提神。”她頓了頓，“听說今天要抽血。”
宋煜 接過杯子，看著手里的杯子對許蒔夕說道︰“蒔夕，體檢不能吃早飯，也不能喝水。”
“我給忘了！抱歉抱歉！”
“沒關系，留到體檢後喝也不遲。”宋煜 的聲音很輕。
正說著，林小雨的尖叫聲從馬路對面傳來︰“救命啊！我不要抽血！”她被周沐陽和甦雨卿一左一右架著，像只待宰的小雞仔一樣撲騰。
“至于嗎？就扎一下。”周沐陽翻了個白眼，卻悄悄放慢了腳步。
林小雨撲到許蒔夕身上，臉色煞白︰“我暈針！真的會暈！上次體檢我直接躺地上了！”
“沒事，我陪著你。”許蒔夕拍拍她的背，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心跳。
宋煜 默默遞上一包紙巾︰“擦擦汗。”
五人隨著班級隊伍進入醫院大廳，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走廊上的長椅已經坐滿了等待體檢的學生，有人緊張地翻看單詞本，有人閉目養神，還有人小聲討論著剛結束的一模考試。
“听說今天下午要百日誓師。”周沐陽壓低聲音，“老李說會有驚喜。”
林小雨正想追問，護士拿著名單走了出來︰“高三7）班，準備抽血！”
林小雨立刻像樹袋熊一樣抱住許蒔夕的胳膊︰“我不去！”
“林小雨！”班主任老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別耽誤大家時間！”
最終，林小雨是被周沐陽和宋煜 架進抽血室的。許蒔夕坐在她旁邊，緊緊握住她另一只手︰“別看針頭，看我。”
“講...講個笑話…”林小雨的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周沐陽立刻接上︰“為什麼數學書總是很憂郁？”沒等回答，他自己揭曉答案，“因為它有太多問題解決不了！”
林小雨想笑又想哭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這時護士已經利落地完成了消毒。當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許蒔夕感覺到她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入自己的掌心。
“好了。”護士拔出針頭，遞給林小雨一根棉簽，“按著。”
林小雨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小血珠︰“...就這？”
五人組爆發出一陣大笑，連宋煜 的嘴角都明顯上揚。甦雨卿揉亂林小雨的頭發︰“出息！”
體檢持續了整個上午。測視力時，許蒔夕發現宋煜 的右眼視力比左眼差很多，難怪他有時微微偏頭看人；量身高時，周沐陽偷偷踮腳被護士當場抓包；心肺檢查時，林小雨因為緊張導致心率過快，不得不重新測量...這些瑣碎的細節在緊張的備考生活中，意外地成了輕松的小插曲。
下午兩點，全體高三師生聚集在學校禮堂。主席台上掛著鮮紅的橫幅——"決戰高考百日誓師大會"。校長、年級主任和各科老師輪流上台發言，內容無非是鼓勵、鞭策和更詳細的復習計劃。
“下面，有請學生代表宋煜 同學發言！”
許蒔夕驚訝地轉頭看向身旁的宋煜 ，後者顯然比她更震驚，眼楮瞪得圓圓的。
“ 哥！是你！”周沐陽壓低聲音驚呼。
宋煜 僵硬地站起來，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許蒔夕認出那是中午休息時他匆匆寫的東西。當他走上主席台時，背影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單薄。
禮堂里安靜得可怕。宋煜 站在話筒前，手指微微發抖，演講稿在他手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許蒔夕能看到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突然，林小雨從座位上跳起來，舉起一個熒光牌——“宋煜 加油！”。緊接著，周沐陽和甦雨卿也舉起了同樣的牌子。許蒔夕這才明白中午他們神神秘秘跑去小賣部是干什麼了。
她連忙翻找書包，果然在自己包里也發現了一個。當四個熒光牌同時在觀眾席上亮起時，宋煜 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
“老師們，同學們...”他的聲音起初有些顫抖，但很快變得堅定，“我不擅長演講。”
台下響起善意的笑聲。
宋煜 將演講稿放在一旁，目光落在五人小組所在的位置︰“高三開始，我做了個計劃表，精確到每分鐘，以為這樣就能掌控一切。”他頓了頓，“但第一次月考時，我還是考砸了。”
禮堂里安靜下來。許蒔夕從未听宋煜 提起過這件事。
“那天晚上，有人在圖書館給我留了張紙條。”宋煜 的聲音變得柔和，“上面寫著"失敗是計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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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蒔夕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寫的。當時她看到宋煜 獨自在圖書館待到很晚，擔心他太苛責自己。
“我們班有同學每天背100個單詞，有同學刷題到手指出繭，還有同學...”他看向林小雨的方向，“一邊準備高考一邊備戰雅思。”
林小雨坐直了身體，眼楮亮亮的。
“高考不是一個人的戰斗。”宋煜 的聲音越來越有力，“這一百天，我們會累，會怕，會懷疑自己...但只要我們還記得為什麼出發，記得身邊還有同行的人...”
他舉起拳頭︰“這一戰，我們一起打！”
禮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許蒔夕用力鼓掌，手心發紅發燙也不在乎。她看到宋煜 的演講稿掉在地上，背面朝上——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散會後，她悄悄撿起來，發現是五人小組每個人的名字和優點︰
【林小雨︰最有感染力，總能讓團隊保持士氣】
【周沐陽︰最堅韌，壓力越大反彈越高】
【甦雨卿︰最細膩，能發現每個人情緒變化】
【許蒔夕︰最堅韌的姑娘，文言文進步很大】
【宋煜 ︰...】
他自己的名字後面是空的，仿佛不知道如何評價自己。
宣誓環節，全體高三學生起立，舉起右拳跟讀誓詞。五人組站在最後一排，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當大家高喊"為母校爭光"時，他們卻手疊在一起，輕聲說出自己的誓言︰
“不管結果如何，我們一起走到最後。”
儀式結束後，夕陽已經西斜。五人組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林小雨蹦跳著走在最前面，模仿著宋煜 演講的樣子；周沐陽和甦雨卿手牽著手，小聲討論著什麼；宋煜 和許蒔夕走在最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你的演講...很棒。”許蒔夕輕聲說。
宋煜 的耳根微微發紅︰“臨時想的。”
“那張紙條...”許蒔夕鼓起勇氣，“是我留的。”
宋煜 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我知道。”
“你怎麼...”
“筆跡。”他指了指許蒔夕書包側袋露出的筆記本，“和你整理的歷史脈絡圖一樣。”
許蒔夕的心跳加速，夕陽的余暉照在臉上，掩飾了她泛紅的臉頰。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宋煜 演講中沒說完的話——高考很重要，但比高考更重要的，是這一路上互相扶持的溫暖，是有人記得你的筆跡，是五人小組在熒光牌後亮晶晶的眼楮。
百日誓師結束了，但真正的征程才剛剛開始。前方還有無數個挑燈夜戰的晚上，無數次模擬考的洗禮，但此刻，在三月溫柔的夕陽下，他們只需要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和彼此無聲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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