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八點四十五分，甦雨卿站在市圖書館門口，她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五分鐘，為此甚至沒顧上吃早飯，只在路上匆匆買了兩個豆沙包，現在正熱乎乎地揣在兜里。
“等很久了？”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甦雨卿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來人的胸膛。周沐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不到半米的地方，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襯得膚色越發干淨，頭發似乎剛洗過，還帶著微微的濕氣。
“沒、沒有，我剛到！”甦雨卿撒了個小謊，感覺耳朵尖開始發燙。她慌忙從兜里掏出一個豆沙包，“吃早飯了嗎？我多買了一個。”
周沐陽愣了一下，接過還有些溫熱的豆沙包，指尖不小心踫到她的，兩人都迅速縮回手。“謝謝。”他輕聲說，咬了一口，“紅豆餡的。”
“嗯，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甦雨卿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驚訝于自己還記得這種小細節。幾個月前周沐陽轉學前，他們經常一起在放學路上買零食，他總是選紅豆餡的。
周沐陽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事，眼神柔和了幾分。“記性不錯。”他又咬了一口包子，“走吧，趁人還不多，去佔我們常坐的那個位置。”
圖書館三樓靠窗的角落一直是他們四人學習小組的"據點"。周沐陽熟門熟路地走在前面，甦雨卿跟在後面，注意到他的肩膀似乎比半年前寬了些，走路時背挺得筆直，不再像以前那樣懶懶散散的。
“這里沒什麼變化。”周沐陽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動作熟練得像從未離開過。
甦雨卿在他對面坐下，從書包里掏出物理練習冊和筆記，猶豫了一下問道︰“蒔夕和煜 不來嗎？”
“蒔夕上午有別的事情，下午來。 哥...”周沐陽看了眼手機，“說去買些飲料和零食，晚點到。”
“哦...”甦雨卿低頭翻開練習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以前四個人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話，現在卻莫名感到一絲尷尬。
周沐陽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主動開口︰“你不是說物理有問題嗎？哪部分？”
“這個...”甦雨卿趕緊把練習冊推過去，指著上面幾個打了紅叉的題目，“力學這部分，尤其是斜面上的受力分析，我總是搞不清角度...”
周沐陽拉過練習冊，認真看了幾眼，然後從自己包里拿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我在b市學到一個很直觀的方法。”他撕下一張空白紙，畫了個斜面和小木塊，“把所有力都分解成平行和垂直于斜面的兩個方向...”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手指修長干淨，在紙上畫出的線條筆直有力。甦雨卿盯著他的側臉，發現他講解時眉頭會微微皺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偶爾會因為她的恍然大悟而輕輕上揚。
“...所以這個角度其實等于斜面的傾角，明白了嗎？”周沐陽抬起頭，正好對上甦雨卿出神的目光。
“啊？哦！明白了！”甦雨卿猛地回神，慌忙點頭，“就是把力分解成兩個方向...”
周沐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真的明白了？那這道題你來做做看。”他把筆遞給她。
甦雨卿接過筆，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題目上，按照周沐陽教的方法一步步解題。
“對，就是這樣。”周沐陽點點頭，靠得更近了些，指著她寫的一個步驟，“這里計算可以再簡化一點，你看...”
他的呼吸輕輕拂過甦雨卿的耳際，帶著淡淡的薄荷牙膏味。甦雨卿僵著身子不敢動，感覺半邊臉都麻了。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一個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甦雨卿如蒙大赦般轉頭，看到宋煜 拎著個塑料袋站在那里，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襯衫，襯得膚色越發冷白。
“宋大學霸！”甦雨卿幾乎是跳起來去接他手里的袋子，“買了什麼好吃的？”
宋煜 把袋子遞給她，挑眉看向周沐陽︰“教得怎麼樣？”
“還行，就是容易走神。”周沐陽意有所指地說，惹得甦雨卿耳根又紅了。
宋煜 輕笑一聲，拉開椅子坐下︰“蒔夕一會兒到。我買了果汁和餅干，還有...”他神秘兮兮地從袋子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提拉米甦，某人最喜歡的。”
“宋大學霸你真好！”甦雨卿歡呼一聲，伸手就要去拿，卻被周沐陽搶先一步把盒子拿走了。
“做完這組題才能吃。”周沐陽把甜點放在自己那邊，推給她一張寫滿題目的紙。
“周沐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嚴厲了！”甦雨卿哀嚎道。
“在b市被折磨的。”宋煜 替周沐陽回答，從袋子里拿出一罐咖啡扔給他，“那邊的高中號稱"高考工廠"，每天學習十四小時是常態。”
周沐陽接住咖啡，拉開拉環喝了一口，沒有否認。甦雨卿偷偷看他，發現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長期睡眠不足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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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了，快做題。”周沐陽頭也不抬地說，卻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甦雨卿撇撇嘴，埋頭開始計算。令她驚訝的是，這次題目似乎變得簡單了許多，周沐陽教的方法確實很有效。她一口氣做完五道題，得意地把紙推過去︰“請老師批改！”
周沐陽認真檢查了一遍，點點頭︰“不錯，只錯了一個小地方。”他把提拉米甦推給她，“獎勵。”
“你們倆的相處模式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宋煜 評論道，一邊翻著自己的英語詞匯書。
甦雨卿剛挖了一大口蛋糕塞進嘴里，沒空反駁。周沐陽則假裝沒听見，繼續翻看甦雨卿的物理筆記。
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許蒔夕像一陣風一樣沖到了他們桌前︰“我來了我來了！抱歉遲到了，路上有點堵車。”
她今天扎了個丸子頭，看到周沐陽，她眼楮一亮︰“喲，周大少爺來啦！今個一看，b市的水土是不是特別養人？怎麼感覺你變帥了？”
“蒔夕！”甦雨卿哭笑不得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干嘛，實話實說嘛。”許蒔夕笑嘻嘻地坐下，從宋煜 面前順走一塊餅干，“你們在聊什麼？”
“沒什麼。”周沐陽合上面前的書，“既然人到齊了，我們按計劃開始吧。上午各自復習弱項，午飯後互相抽查。”
“哇，這麼正式？”許蒔夕夸張地瞪大眼楮，“周沐陽，你在b市是被什麼附體了嗎？以前你最討厭學習計劃的。”
周沐陽沒理會她的調侃，從包里拿出幾張紙︰“我做了個復習進度表，根據高考大綱和往年的考點分布...”
甦雨卿接過紙張，驚訝地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各科的復習重點和時間安排，甚至還有針對每個人的薄弱環節提出的建議。她抬頭看向周沐陽，發現他正認真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
“這...太詳細了。”甦雨卿輕聲說，“你花了多久做這個？”
周沐陽聳聳肩︰“沒多長時間。”
宋煜 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許蒔夕則已經開始研究進度表上的英語部分︰“哇，這個閱讀技巧總結得好全！周沐陽，你什麼時候英語這麼好了？”
“那邊的英語老師很厲害。”周沐陽簡短地回答，然後轉向甦雨卿，“你物理的力學部分還需要加強，今天下午我陪你多做些題。”
甦雨卿點點頭，心里泛起一絲奇怪的暖意。以前的周沐陽從不這樣主動關心別人的學習，更別說制定計劃了。
四人安靜地學習了一上午，只有翻書和寫字的聲音。中午時，宋煜 提議去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飯。許蒔夕立刻舉手贊成︰“我要吃漢堡！圖書館的空調快把我凍死了！”
“你穿得太少了。”宋煜 皺眉看著她單薄的外套，卻還是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謝謝小宋老師！”許蒔夕一開始不好意思，但是後面宋煜 說是不是沒拿他當朋友後許蒔夕只能笑嘻嘻地披上過大的外套，像穿了件連衣裙。
快餐店里，許蒔夕和宋煜 去點餐，留下甦雨卿和周沐陽守著座位。
“周阿姨這幾天...還好嗎？”甦雨卿試探性地問。
周沐陽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這是個他思考時的小動作，甦雨卿很熟悉。“挺好的。”最終他簡短地回答。
甦雨卿想再問些什麼，但許蒔夕和宋煜 已經端著餐盤回來了，話題就此打住。
下午的學習比上午更加緊張。按照周沐陽的計劃，他們開始互相抽查知識點。輪到甦雨卿時，周沐陽問的全是物理題，而且每道題都恰好針對她的薄弱環節。
“你怎麼知道我這里不會？”甦雨卿驚訝地問。
“你的練習冊上，這類題目的錯誤率最高。”周沐陽平靜地說，仿佛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
許蒔夕吹了聲口哨︰“周沐陽，你現在觀察力這麼強的嗎？”
“他一直很細心，只是以前懶得用在這方面。”宋煜 評論道，眼神意味深長地在周沐陽和甦雨卿之間掃了一圈。
天色漸暗時，他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周沐陽主動提出送甦雨卿回家，宋煜 和許蒔夕默契地找了個借口先走了。
傍晚有些涼意，甦雨卿裹緊了外套，和周沐陽並肩走在鋪滿落葉的人行道上。
甦雨卿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跟上他的步伐。走到她家樓下時，周沐陽突然轉身面對她︰“下周還去圖書館嗎？”
“去！”甦雨卿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為自己的急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周六九點，老地方。”周沐陽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記得把物理作業做完。”
“知道啦，周老師！”甦雨卿做了個鬼臉，轉身跑進樓道。跑到二樓窗口時，她習慣性地往下看，發現周沐陽還站在原地，仰頭望著她的方向。暮色中，他的身影修長而孤獨，像一棵挺立在秋風中的白楊。
她揮了揮手，看著周沐陽點頭示意後轉身離去，背影漸漸融入暮色之中。
回到家，甦雨卿翻開物理練習冊，發現里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是周沐陽工整的字跡︰“有問題隨時問我。——y”
甦雨卿把紙條小心地夾在日記本里，心里泛起一陣暖意。那個曾經玩世不恭的少年，如今眼中多了許多她讀不懂的東西，而每讀懂一點，就讓她想了解更多。
窗外，綠油油的樹葉漸漸地染上了金黃的顏色，秋天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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