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陽站在b市實驗中學高三(7)班的講台上，三十多雙陌生的眼楮打量著他。班主任陳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從s市龍城高中轉學來的周沐陽同學，大家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周沐陽的目光掃過教室。與s市一中不同，這里的課桌椅都是嶄新的，教室後方甚至有一台智能黑板。他深吸一口氣，想起昨天視頻時甦雨卿說的話︰“別緊張，你可是能在開學典禮上忘詞後即興演講的人。”
“周同學，你坐第三排那個空位吧。”陳老師指了指靠走廊的位置。
周沐陽剛坐下，前排一個扎馬尾的女生就轉過頭來︰“嗨，我叫李嘉雯。你是從s市龍城高中轉來的？那可是重點中學啊。”
“嗯。”周沐陽禮貌性地點點頭，從書包里掏出課本。
“听說你們上學期期末數學卷子特別難，能借我看看嗎？”李嘉雯歪著頭，眼楮亮晶晶的。
周沐陽手指一頓。那套數學試卷的最後一題，是他和甦雨卿一起在圖書館鑽研了整整三個下午才攻克的。記得解出答案那天，甦雨卿興奮地把草稿紙折成紙飛機，從圖書館二樓扔了下去。
“我試卷放在家里了。”他撒了個謊。
下課鈴響，周沐陽抬頭發現李嘉雯還站在他桌前︰“陳老師讓我帶你熟悉校園，現在去食堂嗎？”
“謝謝，不過我想先去圖書館辦借書證。”周沐陽婉拒道。他記得甦雨卿的叮囑︰“到了新學校別太高冷，但也不要對女生太熱情，尤其是漂亮的。”
午休時間，周沐陽獨自坐在圖書館角落，在筆記本上詳細記錄著新學校的每個細節︰食堂的招牌菜價格、圖書館開放時間、體育課選修項目...這些都是晚上視頻時要告訴甦雨卿的。他翻開最後一頁，畫了一個簡易地圖，標注出從教學樓到醫院公交站的最短路線——每天放學後，他都要去醫院陪母親做治療。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的主治醫師林醫生發來的消息︰【小周，你媽媽的活檢報告出來了，情況比預想的復雜，需要調整治療方案。方便時來趟辦公室。】
周沐陽握筆的手微微發抖，在紙上洇出一團墨跡。他盯著那團黑色污漬看了幾秒，然後重重合上筆記本。
“傳球！甦雨卿！”
體育老師的吼聲把甦雨卿從走神中驚醒。她倉促接住飛來的籃球，卻因姿勢不對扭到了右腳踝。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腳踝直竄上小腿，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氣，單腳跳到場邊。
“沒事吧？”體育老師檢查了一下，“輕度扭傷，去醫務室冷敷一下。”
“我陪她去。”許蒔夕舉手。
“好，那許蒔夕同學陪她去一下醫務室。”體育老師說道。
“想周沐陽想得連球都不會接了？”
“才不是！”甦雨卿下意識否認，卻又小聲補充，“...他媽媽今天出活檢報告，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許蒔夕的腳步頓了頓︰“為什麼不直接問他？”
“他要是想說早就說了。”甦雨卿嘆了口氣，“自從轉學後，他從來只報喜不報憂。”
醫務室門口，校醫正好出來倒水。看到他們，校醫挑了挑眉︰“又是你們倆？上次是誰裝肚子疼逃月考來著？”
“這次是真的。”許蒔夕將甦雨卿扶在診療床上，對校醫解釋，“籃球扭傷。”
趁校醫準備冰袋的工夫，甦雨卿掏出手機，發現周沐陽兩分鐘前發來消息︰【媽媽檢查結果出來了，需要長期治療，但醫生說控制得好沒問題。別擔心。】
她盯著屏幕，總覺得這語氣太過輕松。正想回復，許蒔夕的消息突然跳出來︰【蒔夕︰放學後自習室集合，緊急會議！】
下午最後一節課，周沐陽被物理老師叫到黑板前解題。他流暢地寫下整個推導過程，轉身時發現李嘉雯正舉著手機偷拍他。
“能加個微信嗎？”下課後，李嘉雯攔住他，“有幾道題想請教你。”
周沐陽猶豫了一下︰“有問題可以在學校問，我媽媽生病，放學後時間比較緊。”
“哦...”李嘉雯失望地撅起嘴，“那這個送你，當見面禮。”她塞給周沐陽一個手工編織的幸運手環，“我暑假去廟里求的，保平安健康。”
周沐陽本想拒絕，但听到"平安健康"四個字又心軟了︰“謝謝，不過我戴不習慣飾品。”他小心地把手環放進筆袋，“我會轉交給我媽媽。”
走出校門，周沐陽習慣性地查看四人聊天群。甦雨卿發了一張腳踝纏著繃帶的照片︰【光榮負傷，許蒔夕同學見義勇為扶我去醫務室，建議學校頒發助人為樂獎。】
宋煜 回復︰【已記錄在案，建議獎勵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套。】
許蒔夕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早知道讓你自己蹦過去。】
周沐陽皺起眉頭，飛快打字︰【怎麼傷的？嚴重嗎？】
甦雨卿秒回︰【小扭傷，明天就能活蹦亂跳啦！你媽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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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陽看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他該告訴她自己每天要在醫院待到九點，再趕末班公交回家嗎？該說林醫生提到的靶向藥一個療程要三萬多，醫保只能報銷一半嗎？
最終他只回復︰【醫生說需要68個療程，但預後良好。你的腳別踫水，記得擦藥。】
發完消息，周沐陽拐進醫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兩個飯團當晚餐。推開病房門時，他看到母親正靠在床頭看書，臉色比早晨好了些。
“媽，今天感覺怎麼樣？”周沐陽把飯團遞過去，順手調整了輸液管的速度。
“好多了。”周麗華微笑著打量兒子，“新學校還適應嗎？交到朋友了嗎？”
周沐陽點點頭，一邊吃飯團一邊講述第一天的見聞，刻意略過了許嘉雯那段。說到一半，護士推門進來︰“7床家屬，林醫生找你。”
林醫生的辦公室堆滿了病歷本。他示意周沐陽坐下︰“你媽媽的情況，屬于三陰性乳腺癌，比較棘手。”
周沐陽握緊拳頭︰“治愈率多少？”
“先做六個療程化療，再看效果。”林醫生推了推眼鏡，“關鍵是費用問題。”
“錢不是問題。”周沐陽打斷他，“請用最好的方案。”
回到病房，母親已經睡著了。周沐陽輕手輕腳地拿出作業本，在陪護椅上開始寫作業。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甦雨卿發來的照片︰她翹著受傷的腳，面前攤著一本英語筆記，旁邊放著宋煜 和許蒔夕帶來的水果和零食。
甦雨卿︰【學習小組第一次會議，討論如何拯救我的數學！許蒔夕說下次月考再不及格就讓我每天背十個公式給她听t_t】
周沐陽忍不住笑了。他拍下病房窗外的夜色發過去︰【b市夜景還不錯，等你腳好了可以來玩。】
發完才想起，以現在的情況，他根本沒有時間招待甦雨卿。周沐陽鎖上手機，翻開數學試卷，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的題目。
自習室里，許蒔夕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大字︰"高三作戰計劃"。
“首先，成立學習小組。”她推了推眼鏡，“我負責語文，宋煜 負責數學，甦雨卿負責英語，周沐陽...”她頓了頓，“遠程輔導。”
“我反對。”宋煜 舉手，“周沐陽不在，數學應該由我這個競賽生負責。”
“附議。”甦雨卿趴在桌上，戳著腳邊的冰袋，“不過你講題太跳躍了，總省略步驟。”
許蒔夕繼續寫︰“其次，每周六下午視頻會議，匯總各科疑難問題。”
“最後，”她在白板上畫了個大大的日歷，“每月一次實地考察。”
“什麼考察？”宋煜 和甦雨卿異口同聲。
“去b市看周沐陽和他媽媽啊。”許蒔夕一臉理所當然，“國慶假期不就是好機會。”
甦雨卿的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可以問我爸媽要錢買車票。”
“噓，小點聲。”宋煜 指了指門外巡視的教導主任，“不過確實可行。也不知道他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許蒔夕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整理的周阿姨可能需要的幫助清單︰1.醫療資源 2.心理支持 3.日常用品...”
甦雨卿突然鼻子一酸。周沐陽獨自承擔了這麼多，而她卻只會為腳踝扭傷和數學不及格撒嬌。她摸出手機，給周沐陽發了條消息︰【國慶節我們去b市看你和阿姨好不好？我們都想你了。】
發完消息，她抬頭看向窗外。s市的夜空沒有b市那麼明亮，但她和周沐陽看到的，是同一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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