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節前三天，彩排進入白熱化階段。許蒔夕站在禮堂後排，核對著手中的節目單。九月的天氣漸漸變冷。
“甦雨卿呢？”許蒔夕問身旁的學生會干事。
“剛還在後台檢查道具，”干事擦了擦眼鏡的霧氣，“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許蒔夕點點頭，繼續核對名單。十分鐘後，她注意到周沐陽從舞台側面快步走來，眉頭緊鎖，四下張望。
“看到甦雨卿了嗎？”他走到許蒔夕面前，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
“沒有，她不是和你一起在後台嗎？”
周沐陽搖搖頭︰“她說去拿瓶裝水，去了二十分鐘還沒回來。手機也沒帶，放在道具桌上了。”
許蒔夕合上文件夾︰“我們去看看吧。”
兩人剛走到禮堂側門，一個高一學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差點撞上他們︰“周、周學長！甦學姐在走廊上暈倒了！”
周沐陽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沒等學妹說完，已經沖出了門。許蒔夕緊跟其後，轉過兩個拐角，看到走廊地板上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甦雨卿面色蒼白地靠在牆邊，幾個同學圍在她身邊不知所措。
“讓開！”周沐陽幾乎是吼出來的，嚇得圍觀的同學立刻散開。他蹲下身，輕輕拍了拍甦雨卿的臉︰“雨卿？能听見我說話嗎？”
甦雨卿的眼皮微微顫動，但沒有睜開。周沐陽二話不說，轉身背對她，雙手向後一抄，穩穩地將她背了起來。許蒔夕注意到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捧著什麼易碎品。
“我去醫務室，”周沐陽頭也不回地說，“麻煩你通知一下老師。”
許蒔夕點點頭，看著周沐陽背著甦雨卿快步離去的背影。陽光下，甦雨卿垂落的手臂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指尖無意識地勾住了周沐陽的衣領。這一幕讓許蒔夕聯想到了自己生病時他是不是也是這麼慌亂地將自己送去醫務室。
醫務室里，校醫給甦雨卿做了簡單檢查︰“疲勞過度，加上有點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我給她掛了葡萄糖。”
周沐陽站在床邊，目光一刻不離甦雨卿蒼白的臉︰“她什麼時候能醒？”
“快了。”校醫看了看表，“你是她男朋友吧？在這守著，我去拿點藥。”
周沐陽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校醫已經出去了。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輕輕握住甦雨卿的手。那只手比平時更涼，指尖微微發白。
“笨蛋，”他低聲說，“明明可以叫我幫忙的。”
半小時後，許蒔夕處理完事務來到醫務室。推開門，她看到周沐陽趴在床邊睡著了，一只手還握著甦雨卿的手。而甦雨卿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蓋在周沐陽肩上。
看到許蒔夕，甦雨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輕點關門。
“感覺怎麼樣？”許蒔夕小聲問。
“好多了。”甦雨卿的聲音很輕，“醫生說是太累了。”
許蒔夕看了看熟睡的周沐陽︰“他一直在這？”
甦雨卿點點頭，目光落在周沐陽的側臉上︰“...嗯。”
“你們...”許蒔夕剛要開口，甦雨卿就紅著臉打斷了她。
“別瞎想。我只是不想他感冒了傳染給我們。”她說著，卻下意識地替周沐陽攏了攏肩上的外套。
許蒔夕抿嘴笑了︰“我又沒說什麼。”
甦雨卿瞪了她一眼，但眼神很快又柔和下來，看向周沐陽時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周沐陽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夕陽透過百葉窗在醫務室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他猛地坐直身子，肩上的外套滑落在地。
“醒了？”甦雨卿的聲音從床上傳來，“睡得跟豬一樣。”
周沐陽轉頭，看到甦雨卿靠坐在床頭，手里捧著一本書，臉色已經恢復了不少血色。窗外的夕陽為她鍍上一層金邊，連發梢都閃著細碎的光。
“你...好點了嗎？”周沐陽揉了揉眼楮。
“嗯。”甦雨卿合上書，“醫生說我可以回去了。”
周沐陽立刻站起來︰“我送你。”
“不用，夕夕說等她忙完——”
“我送你。”周沐陽打斷她，語氣罕見地堅決。
甦雨卿愣了一下，隨即別過臉︰“…隨便你。”
兩人走出校門時，天已經半黑了。周沐陽堅持要幫甦雨卿拿包，這次她沒有拒絕。晚風帶著初夏的氣息拂過兩人的發梢，周沐陽刻意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這麼拼？”他突然問。
甦雨卿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什麼？”
“藝術節的事。你明明可以分給別人做的。”
“…”甦雨卿沉默了一會兒，“不想半途而廢而已。”
周沐陽停下腳步︰“下次累了要告訴我。”
“告訴你干嘛？”
“幫你啊。”周沐陽說得理所當然，“就像小時候你幫我寫作文一樣。”
甦雨卿的嘴角微微上揚︰“你那作文寫得跟流水賬似的，要不是我，你語文肯定不及格。”
“所以啊，”周沐陽笑了，“我們一直是這樣互相幫助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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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雨卿沒有回答，但許蒔夕如果在這里，一定能看出她眼中閃爍的光芒。
藝術節當天，陽光明媚。學校操場搭建了臨時舞台，各班的節目輪番上演。許蒔夕負責後台協調，忙得腳不沾地。下午三點，周沐陽的樂隊即將上場。
“準備好了嗎？”許蒔夕核對節目單時問道。
周沐陽點點頭，眼楮卻一直往入口處看︰“甦雨卿來了嗎？”
“剛看到她在前排就座。”
周沐陽明顯松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條又看了一遍。許蒔夕瞥見上面寫著幾句歌詞，還有幾個被反復涂改過的愛心。
樂隊的表演很成功。周沐陽擔任主唱兼吉他手，一首流行搖滾點燃了全場氣氛。但在最後一首歌前，他對著麥克風說︰“下面這首歌，是我們樂隊自己寫的。送給一個特別的人。”
音樂響起，是一首舒緩的情歌。周沐陽的聲音變得溫柔，目光一直盯著前排某個位置。許蒔夕從後台縫隙望去，看到甦雨卿僵直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放在膝上，耳朵紅得像要滴血。
歌唱到一半，觀眾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當周沐陽唱到“記得那年夏天，你為我包扎膝蓋的傷口”時，甦雨卿突然站起來，快步離開了座位。
表演結束後，後台一片喧鬧。樂隊的鼓手拍著周沐陽的肩膀︰“怎麼樣，她感動哭了吧？”
“跑了。”周沐陽苦笑著搖搖頭。
“跑了也比沒反應強啊，”貝斯手插嘴，“至少證明她在乎。”
許蒔夕走過來遞水時，听到周沐陽小聲嘀咕︰“她從小就這樣，一害羞就跑。”
收拾器材時，幾個女生圍過來起哄︰“周沐陽，那首歌是唱給誰听的呀？”
周沐陽大方地笑了笑︰“你們猜？”
“是不是甦雨卿？”一個膽大的女生直接問道，“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是啊。”周沐陽的回答干脆得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就是唱給她的。”
恰好這時，甦雨卿出現在後台入口，手里拿著一瓶水。听到周沐陽的話，她整個人僵在原地，然後轉身就要走。
“甦雨卿！”周沐陽叫住她，“你的水不是給我的嗎？”
全場目光一下子集中到甦雨卿身上。她的臉紅得厲害，快步走過來把水往周沐陽手里一塞，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唱得還行。”
說完，她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走了。周沐陽握著那瓶水，笑得像個贏了比賽的冠軍。
許蒔夕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昨天在醫務室甦雨卿為周沐陽披上外套時，指尖那輕微的顫抖。有些感情，即使不說出口，也會從眼楮里跑出來。
藝術節結束後，校園恢復了平靜。但許蒔夕注意到，甦雨卿的鉛筆盒里多了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節目單，正好是周沐陽樂隊表演的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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