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的風卷著枯草碎屑,掠過沙缽略可汗的牙帳穹頂。牙帳內,鎏金狼頭權杖斜倚在虎皮榻邊,沙缽略摩挲著新得的西域寶馬韁繩,喉間滾出低沉的笑。案上攤著給大隋皇帝楊國奇的國書,墨跡未干的字跡里滿是躍然紙上的傲慢——"天可汗麾下百萬控弦,欲飲馬渭水,觀風長安,不知隋主可備羔酒相迎?"
帳側的千金公主猛地攥緊了繡著宇文氏圖騰的錦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位前朝宇文皇族的遺孤,此刻眼中燃著復仇的火焰,聲音帶著淬冰的尖利"可汗何必與那南蠻虛與委蛇?八個月前你兵敗求和,忍辱稱臣,如今擊敗阿波、達頭,奪回千里牧場,部族勇士摩拳擦掌,正是踏平中原、為我宇文家族雪恨的良機!"
沙缽略抬眼望向她,這位被大隋冊封為"大義公主"的女子,眉宇間總鎖著化不開的怨毒。他想起八個月前退守漠南時的窘迫,那時他對著隋使卑躬屈膝,連飲馬的泉水都要先問過隋朝邊將。可現在不同了,他麾下的騎兵足以踏碎賀蘭山脈,手中的彎刀能劈開黃河堅冰。"公主說得是,"他將國書往前一推,狼一樣的眼楮里閃著貪婪,"待楊國奇看到這份國書,便知誰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長安太極殿內,楊國奇捻著國書的邊角,指尖在"飲馬渭水"四字上輕輕敲擊。殿中燭火搖曳,映得他臉上溝壑分明的紋路忽明忽暗。"這沙缽略,骨頭才剛長硬就忘了疼。"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八個月前求著朕賜糧種,如今倒要朕備羔酒了。"
侍立一旁的長孫晟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沙缽略新勝而驕,千金公主又在側煽風點火,若不加以懲戒,恐生變數。"
楊國奇抬眼看向階下的余慶則,這位手握"撼天矢"軍團的大將軍正按劍而立,甲冑上的獸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余將軍的撼天矢,許久沒亮過了吧?"
余慶則抱拳,聲如洪鐘"陛下,末將麾下兒郎早已摩拳擦掌,只需一聲令下,定讓漠北知曉大隋天威!"
"不必動刀兵,"楊國奇擺手,指尖在輿圖上點向漠北王庭,"朕派你們二位以"省親"為名,去看看沙缽略的牙帳。長孫愛卿,你去與那沙缽略講講道理;余將軍,你去讓他們看看,我大隋的"道理"可不是一紙空文。"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深謀遠慮,"朕要的不是一時的臣服,是讓他徹底斷了南侵的念頭。"
半月後,漠北王庭外的草原上,長孫晟的使團儀仗在風中舒展著隋旗。沙缽略的牙帳前,突厥各部族首領們按刀而立,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敵意。沙缽略斜倚在榻上,見隋使入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慢悠悠地撥弄著權杖上的狼頭"大隋的使者,一路辛苦了。只是本可汗近日忙于狩獵,怕是沒空招待諸位。"
千金公主坐在側席,銀釵上的明珠隨著她的嗤笑晃動"可汗如今統領萬里草原,隋主派兩位來"省親",倒是有心了。就是不知此番‘省親’帶來了多少‘賞賜’?"
長孫晟上前一步,袍袖輕拂,語氣平靜無波"我朝陛下念及可汗新定漠北,特命我二人送來良種五百石、錦緞百匹。只是見可汗如此待客,倒像是忘了八個月前,是誰派使者捧著狼皮求陛下賜糧的。"
沙缽略猛地拍案而起,虎皮榻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放肆!本可汗如今麾下控弦之士五十萬,豈容你這南蠻子妄議!"他腰間的金帶在動作中甩出弧線,狼頭佩飾撞在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余慶則始終站在長孫晟身側,此刻忽然向前半步,甲葉摩擦的脆響瞬間壓過帳內的喧嘩。他目光如刀,掃過帳內諸人"可汗若覺得我朝禮物太輕,不妨隨我去帳外看看。"
沙缽略狐疑地眯起眼,金城公主卻冷笑道"莫非隋主還帶來了什麼厲害玩意兒?我倒要瞧瞧,你們這些南蠻子的花架子能有多嚇人。"
牙帳外的校場上,百余枚撼天矢早已架設妥當。這些裹著鐵皮的長箭足有成人手臂粗細,箭身上的琉璃瓶在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余慶則抬手,身後的隋軍將士齊聲應和,甲冑踫撞聲震得草原上的飛鳥驚起一片。
"放!"
隨著余慶則一聲令下,士卒們點燃火繩、摳動扳機,百余支撼天矢同時離弦,它們拖著長長的火尾劃破長空。沙缽略和千金公主站在帳前,起初還帶著輕蔑的笑意,可當箭矢落在三里外的靶場時,他們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轟鳴聲如雷貫耳,靶場中央的巨石被轟得粉碎,燃起的火焰舔舐著枯草,靶場轉眼間便連成了一片火海。熱浪隔著數里傳來,烤得人面皮發燙。那些被當作靶子的鐵甲,此刻像紙糊的一樣扭曲變形,散落在火場中發出 啪的爆裂聲。
突利可汗站在沙缽略身側,手中的馬鞭啪嗒落地,他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沙缽略臉上的傲慢徹底褪去,瞳孔因震驚而放大,握著權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他忽然想起八個月前,自己的騎兵被隋軍的弩箭射得潰不成軍的場景,那時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蛇,此刻又纏上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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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公主的臉色比身上的素裙還要白,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上了身後的帳柱。方才還叫囂著"踏平中原"的氣焰,在沖天的火光前,像被狂風卷走的煙,消散得無影無蹤。她看著那些在火海中掙扎的鐵甲,忽然明白,眼前這些南蠻子手里的,不是花架子,是能把整個王庭都燒成灰燼的雷霆。
余慶則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可汗覺得,這撼天矢若是落在可汗的牙帳上,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沙缽略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堵著滾燙的沙子,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回到牙帳時,氣氛已如凝固的寒冰。長孫晟展開楊國奇的詔書,墨字在明黃的綾緞上透著威嚴。"沙缽略接詔!"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沙缽略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屈辱的凶光"本可汗是草原之主、隋帝乃中原之主,我們均為天下之主,身份平等,本可汗豈能向你朝皇帝下跪?你們詔書中寫的"臣",在我們草原,那就是"奴’的意思!"
千金公主此刻緩過神來,又換上那副尖利的模樣"長孫大人莫要逼得太緊。可汗豺狼本性,逼急了可是要"吃’人的。"她伸手撫過腰間的匕首,試圖用威脅找回剛才丟失的顏面。
長孫晟卻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公主此言差矣。汝昔日為宇文氏之女,今日是大隋的‘大義公主’,這封號是陛下親賜,金冊玉印還在公主妝奩中吧?"他看向金城公主,目光銳利如劍,"陛下賜婚,認公主為義女,沙缽略可汗迎娶公主,便是我大隋的女婿。論家事,陛下是翁,可汗是婿;論尊卑,父尊婿卑,天經地義。"
他轉向沙缽略,語氣愈發沉穩"可汗不願跪陛下,難道連岳丈的詔書也不願接?草原上的規矩,女婿見了岳丈,難道也要站著說話?"
"你……"沙缽略被堵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他看向金城公主,卻見她握著匕首的手在微微顫抖——金冊玉印是事實,賜婚也是事實,這層關系像無形的繩索,把他和"臣服"兩個字緊緊綁在了一起。
"八個月前,可汗兵敗求和,稱臣納貢,那時怎麼就肯跪了?"長孫晟步步緊逼,"如今不過是讓你行翁婿之禮,難道可汗覺得,贏了兩場仗,就連做人的本分都忘了?"
帳外的風卷著撼天矢靶場的焦糊味吹進來,沙缽略鼻尖縈繞著那股硝煙的氣息,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靶場的轟鳴。他知道,眼前這些南蠻子既有撕碎他王庭的武力,又有讓他無從辯駁的道理。反抗,意味著剛才那片火海會燒到自己的帳前;不反抗,這屈膝的屈辱又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自尊。
余慶則忽然上前,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甲冑的寒光映在沙缽略臉上"可汗想清楚了,我大隋的道理,從來都和刀箭一起講。"
沙缽略的膝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顫,先是右腿,然後是左腿,像被無形的巨石壓住。他看著長孫晟手中那份明黃的詔書,又想起靶場上扭曲的鐵甲,終于,"咚"的一聲,這位剛剛還不可一世的草原可汗,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千金公主的喉嚨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匕首當啷落地。她看著跪在地上的沙缽略,看著帳外飄揚的隋旗,忽然明白,宇文氏的血海深仇,或許永遠都報不了了。那些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恨意,在大隋的雷霆與禮法面前,碎得像靶場上的碎石。
長孫晟將詔書遞到沙缽略面前,聲音平靜"可汗既知禮,便是識時務的俊杰。"
沙缽略接過詔書的手在顫抖,指尖觸到綾緞的冰涼,像觸到了漠北永遠化不開的寒冰。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南侵中原的念頭,該徹底埋進草原的凍土深處了。
帳外,余慶則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長孫晟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將軍的撼天矢,比千言萬語都管用。"
余慶則回望長安的方向,目光堅定"陛下要的,從來不是一時的低頭,是讓他們永遠記住,大隋的天威,容不得半點挑釁。"
草原的風依舊呼嘯,只是這一次,風中再沒有了南侵的野心,只剩下臣服的沉寂。而長安太極殿內,楊國奇看著傳回的奏報,輕輕合上卷宗。他知道,漠北的驚雷,不僅炸響在王庭,更炸在了每一個試圖挑戰大隋的人心上。這便是政治家的謀略——用雷霆之力震懾,用經緯之理約束,方能換來邊境長久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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