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府。
午時，暖閣內，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幾個穿著華麗紗裙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暖閣正中，分主客兩個位置放置著小方桌，代王蕭霽盛與兀羅乾相對而坐，其身側各坐著一個婀娜女子。
蕭霽盛一手摟著懷中的止傷，一手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止傷一副崇拜模樣，“代王殿下，好酒量。”
對面的桌前，兀羅乾捏了一把十五的下巴，“來，陪代王殿下喝一杯。”
說著，他將酒盞放在十五的唇下。十五沖著蕭霽盛微微點頭，勾唇淺笑，一口喝了酒。
蕭霽盛心情更郁悶。
“哎，代王殿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最近捷報連連，該高興才是嗎？”兀羅乾皮笑肉不笑。
蕭霽盛瞪了他一眼，“高興，你們留王才高興吧。拔了段朝格這根硬骨頭，怕是沒人再能和他抗衡，唯今之際，便等著老皇帝駕崩就行了。而本王呢？哪里有一點好局面。”
蕭霽盛說著又悶了一口酒。
“這是哪里話，想想看上個月王爺還是代郡的無名庶人，如今，便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怎麼會沒有好局面？”
兀羅乾說著舉起酒杯，“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豐功偉業更要徐徐圖之。”
蕭霽盛心不在焉，舉起酒杯示意一下，又喝了一口。
“如何徐徐圖之？兀羅先生有何高見？”
兀羅乾微微一笑，“如今蕭霽月不在京城，在北疆定是有場惡戰，能不能有命在，還不一定。眼下，正是代王殿下掌控京城的好契機。不妨多花點心思，將這繁華的京都，收入囊中。”
“控制？本王如何控制。本王上次失勢，那些騎牆之人早已投到蕭霽月麾下。如今本王即便想做，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便找同盟啊。”
兀羅乾陰冷一笑，挑了挑眉毛，“不妨和殿下直說，小人以為蒼梧王是絕佳人選。他可是我們留王殿下曾經考慮過的人。”
“哼！”蕭霽盛冷哼一聲，黑了臉，“不提他倒罷了，你說他本王更生氣。”
“王爺，且莫生氣！”止傷端著酒盞，努力笑著，勸說著。
“那蒼梧王妃，哼，本王的舅舅都快把蒼梧王府的門檻踏爛了，可她油鹽不進，一心向著她那夫君。未曾幫我們做過一點事，讓她幫忙說服老五，簡直就是指望肥豬上樹！”
“呵呵”兀羅乾輕笑。
“你笑什麼？那塊骨頭，真的不好啃！”蕭霽盛恨得牙根癢癢的，“昨日，他在宮中，竟然還敢對本王不敬，阻止本王看父皇。如今，越發猖狂了。”
“王爺，打蛇打七寸。蒼梧王眼下聖眷正濃，硬來可不是上策。何不讓他自亂陣腳，自己投靠殿下呢？”兀羅乾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
“何意？難道兀羅大人知道他的七寸？”
兀羅乾搖頭，“小人不知，自然是王爺知曉。王爺可知道，這世上最鋒利的利器是何物所做？”
“是何所作？”
“從來不是堅硬的東西，而是人言。代王殿下想想，能讓蕭霽月殺去北疆的是什麼？對，咱們不妨故技重施。想想，蒼梧王最在乎什麼？最怕什麼？就在這些事情上大做文章，真的假的不重要，關鍵是要他相信，與皇上和老六離了心，心甘情願地為殿下效力才好。”
“他怕什麼？在乎什麼？”蕭霽盛重復道，腦中浮現出兒時和老五在一起的畫面。
那個時候，他經常被自己愚弄，卻總是滿不在意，為數不多的幾次大哭，都是自己提及他那早逝的母妃。
蕭霽盛想著那模樣，心頭一陣悲憫，很快，又被喜悅和快感取代。他微微一笑。
“他最在乎的還不是那早死的母妃。最怕的，恐怕就是父皇的疏離。”
蕭霽盛地端著酒盞，又干了一杯，“來，本王敬你，兀羅大人，不愧是大燕的第一智囊。”
兀羅乾笑得意味深長，“王爺謬贊了，小人怎麼敢當？來，喝酒。”
蕭霽盛擺手，“哎，莫要貪杯，本王還要推敲下細節，看老五如何為我所用。今日，便先到這里吧。本王這便進宮，問問他母妃的事情。”
“好！好！”兀羅乾內心鄙視，表面上卻連連叫好，“小人等殿下的好消息。”
說著，他拉著十五起身告辭。
蕭霽盛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迫不及待地入了宮。
大理寺大牢。
陰暗的牢房散發著一股霉味，沈靜瑤方一進來，便被這個味道沖得差點背過氣去。
她抬手，掩住鼻息，柳眉微微蹙起。
“王妃娘娘，您且將就下。進了我們大理寺大牢的人，不死也得扒層皮。這點惡臭，算不得什麼。”
沈靜瑤听聞心口亂顫。她攥緊拳頭，提著華服的裙擺，小心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一步步前行。
“就是這了。”獄卒說著，指了指囚室內的人，“王妃娘娘看好了，直接出去便是，小人在門口等著。”
“多謝官差大哥。”沈靜瑤道謝，目送獄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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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獄卒走遠，沈靜瑤看向囚室中的人。只見一人披頭散發，靠坐在牆角，看不出男女，亦看不清死活。
“太子妃娘娘？”沈靜瑤叫道。
簡伊眼楮一睜，看向外面，勾唇笑道。
“靜瑤，真的是你，你終于來了。”
她站起身，拖著鐵鏈，一瘸一拐緩步來到柵欄前。
“簡伊姐姐，你的腳怎麼了？”沈靜瑤一臉心疼。
簡伊雙手抓住木柵欄，眼里泛著光，滿是求生欲。“不打緊，被鎖著，走來走去，便磨破了。”
說罷，簡伊四下看看，“你能來看我，太好了。靜瑤，我如今身陷囹圄，怕是一時半會不能脫身，我很擔心兩個孩兒。你能幫我代為照顧他們嗎？我在這里，除了薔薇，也沒有誰可以說得上話了。可薔薇還離開了大齊。”
沈靜瑤听聞提及薔薇，心中酸澀，鼻頭一紅，眼淚涌進眼眶。
“放心，我會照看他們的。若是您不放心，我便請求皇後娘娘，帶到宮中，養在皇後娘娘身邊。”
“知念，那孩子是我的養女，帶到宮中恐怕不合適。簡伊冒昧，懇求能否養在王妃娘娘膝下？我既然養了她，便想讓她平安長大。”
沈靜瑤突然覺得簡伊似在安排身後事一般，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落下。
簡伊看著她，從一側袖中拿出一個錦帕，剛想去給她擦淚，想想又縮回了手，換做從另一側袖子中，拿出一個錦帕，塞進沈靜瑤手中，
“別哭！擦干淚，回吧！”
簡伊說罷，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沈靜瑤捏著帕子，剛要擦淚，突然手上一停，她聞到一股味道。
淡淡的腥味，是血的味道。
“快回吧！”囚室中的人又坐回了牆根，疲憊地閉上眼楮，不再看她。
沈靜瑤捏緊帕子，抬腿，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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