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幾人來到安國公府。
沈慕楓上前，正要敲門，卻听身後甦昭昭“哎呦”一聲。
“怎麼了？昭昭。”沈慕楓停下動作，回頭問。
“表哥，大年初四來探病，我竟沒有準備東西，太失禮了。”
沈慕楓左眼一眨，拋了個媚眼，看向馬鞍，“怎麼會空手。我都備好了。”
沈慕楓敲門，門房的小廝很快出來應門，听聞是監門衛指揮使沈慕楓來看長孫貞烈，急忙小跑著回去報信。
很快，管家出來迎接，將二人引入花廳等候。
“沈指揮使，甦小姐，請二位稍事等待，已經去請二公子了。老奴這便去給二位奉茶。”管家行了一禮，退出花廳。
甦昭昭心里激動，她們坐了好一會兒，管家奉上茶，她已經兩杯茶下肚了，卻仍不見長孫貞烈到來。
沈慕楓見她一會兒拿起茶盞，一會兒又放下，輕聲道，“貞烈武藝高強，身子底子厚得很，定會無恙。”
“嗯！”甦昭昭鼻子哼哼一聲，顯然沒听進去。
“表哥，你可听到咳嗽聲？”甦昭昭問。
“不要瞎想，哪有什麼咳嗽聲，再說這里是會客廳，離貞烈的長風院還有些距離呢。”沈慕楓安慰。
二人正說著，管家又拿著茶點進來。
他放下點心，面色尷尬，“對不住了，沈指揮使，甦小姐，二公子剛服了藥，夫人正在里頭伺候著，請二位稍等片刻。”
管家說著，離開花廳。
甦昭昭坐在椅子上，安生許多，許是，她心里只是反反復復地回蕩著那句“夫人正在里頭伺候著”。
甦昭昭揚起臉，看著屋頂，她心里泛著酸，眼淚總是一波波往上涌。
“表哥，我出去一下，你在這里等我。”甦昭昭說著起身，她不想在這里落淚，讓沈慕楓看見。
“昭昭，去哪？我陪你！”沈慕楓道。
“不用，我要出恭！”甦昭昭說著，已出了花廳。
門外，天色已黑，一彎新月掛在天空，院內，每個門廊下都掛著紅燈籠，映著院中的殘雪，倒也明亮。
甦昭昭漫無目的，只是憑著感覺，向自己听到咳嗽聲的方向走去。那輕咳聲越來越近，她轉過一個回廊，便來到一個小院內。室內柔和的燈光透過窗子灑在門外，只見開著一半的窗簾外，窗戶大開，濃重的藥湯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屋內的情景，透過一半大開的窗子，盡收眼底。
長孫貞烈披著大氅，坐在榻上。床邊，夫人曲蘭潔手里拿著一個瓷碗，手中的勺子輕輕攪動著碗里的藥汁，她清秀的小臉凝視著藥碗，嘟起嘴，輕輕吹著氣。
“可以了！”長孫貞烈聲音溫柔。
曲蘭潔又吹了兩口氣，才舀起一勺藥，送到長孫貞烈的嘴邊。長孫貞烈沒有拒絕，嘴角牽起笑，喝了下去。
“夫君，苦不苦？”曲蘭潔欣喜，聲音又軟又甜。
長孫貞烈一笑，“娘子親手喂的藥，又怎麼會苦呢？”
曲蘭潔低下頭，臉上漾起一抹紅暈。
“貧嘴！”
說完，曲蘭潔又舀起一勺藥，長孫貞烈湊上前，小口喝著，二人小聲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甦昭昭听不清楚，她只覺得，他的笑如此溫柔明媚，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他。
待長孫貞烈喝完藥，曲蘭潔放下手中的藥碗。她起身來到桌子邊，端起一小盤蜜餞往回走，抬眼，卻看見院中的女子。
她目光似有一驚，卻徑直走到床邊，伸手拿了一顆蜜餞遞到長孫貞烈嘴邊，“夫君，你若吃好了，我扶你過去看看吧，那甦家妹妹怕是還在等著呢，妾身听聞，她下午便來了，真是有心。”
甦昭昭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只覺得臉頰發燙，好似被抓奸了一般。
“不必她操心，有夫人照料便可，打發走吧。”長孫貞烈聲音淡淡的，听在甦昭昭的耳朵里，卻仿佛萬箭穿心。
她臉色煞白，渾身不自覺地發抖，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聲。
笑話，甦昭昭啊，甦昭昭，你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的擔憂，愛慕，矜持，義無反顧，此刻隨著她的心碎了一地。
淚水滑落，甦昭招只覺得雙腿發軟，身子一歪，便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走！”甦昭昭張了半天嘴，只吐出一個字，那聲音微乎其微，彷佛就要斷了氣。
沈慕楓緊緊抓著甦昭昭的手臂，扶著她，大步走出了院子。二人穿過花廳，徑直出了國公府的大門。
屋內，曲蘭潔看著窗外，“夫君，他們走了。”
“嗯！”長孫貞烈轉過臉，看向窗外，“去關窗吧，謝謝你！”
曲蘭潔利落地上了床，關上窗戶，拉起窗簾，又跳下床，“夫君，那你早點歇著吧，小潔先走了。”
曲蘭潔說著，走到門口。
“你不想問問我？”長孫貞烈見其要出門，忙開口問道。
“夫君不用解釋，小潔看得懂。”說罷，她揚起明媚的笑容，“不早了，小潔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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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蘭潔走出院子，直奔長風院，她的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響。
她心里有點暢快，在他的青梅竹馬和自己之前，夫君最終還是選了自己。
既然，他不喜歡青梅竹馬，那為何還不同自己圓房呢？曲蘭潔想著，又惆悵起來。
不過已經很好了，他以前不是什麼都不同自己說嘛？
不要氣餒，小潔，總有一天，你會走進夫君的心里。
長孫貞烈吹了燈，躺下。他回想起最後一眼，瞥見沈慕楓和甦昭昭的表情，突然覺得，終于和甦昭昭有了了斷。往後，他們會好好的，不再找自己鬧騰吧。
至于曲蘭潔，長孫貞烈心里升起一絲愧疚。
她就像他第一次在盤神道山頂看到的一樣，內心純淨的不含一絲怨念。她義無反顧地跟了自己，而自己，卻給不了她什麼。
想到此處，心里又浮現了那張臉。
小伊，你還好嗎？
夜已深，洛水河畔的朱雀大街，行人三三兩兩。
沈慕楓牽著馬，走在甦昭昭身側。
“你還好嗎？”沈慕楓開口，這是他問的第七遍。
“嗯。”甦昭昭鼻子哼了一聲。
“別想了，看那邊有花船，我帶你去玩。”沈慕楓指著洛水河上一個七彩的花船，故作興奮地道。
“嗯。”甦昭昭又哼了一聲。
“那你等著，我過去看看讓船老大靠岸。”沈慕楓說著，將手里的韁繩交給小丫鬟苜蓿，自己則快步跑上前，去找花船的艄公。
甦昭昭站在洛水邊，看著水面上一艘艘花船，琴聲裊裊，笑聲陣陣。而這一切，人生中最質樸的情感，快樂，她似乎都不會再有了。
夜風吹來，吹散她眼角的淚。
她雙眼一閉，身子前傾，頭朝下，直接沖向了黑暗之中。
“噗通！”
“啊！小姐！快來人啊！表少爺，小姐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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