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府。
李昭寧靈堂的偏殿,臨時搭了幾張桌子,里面象征性地布置幾塊白布。
供桌之後,是一個棺材,質地尚可,里面躺著一人,正是簡伊。
長孫縴凝站在這個臨時靈堂中,她手里拿著一炷香,走到棺材旁,嘴里悲悲戚戚的,
“簡姨娘,你安心去吧。以往,我們總是吵吵嚷嚷地過日子,到了那邊,再也沒有人壓你一頭了。你也好生走吧,早日投胎,尋一處好人家,做個正房夫人吧。”
說著,她將手伸進棺材里,袖中的紙包落入掌心,她輕輕撫摸著簡伊的臉頰,胸口,手臂......
待她從上到下摸了一圈,便收回了手,掉了幾滴眼淚疙瘩,拿著香,插在香爐之上。
她上完香,福伯上前,點了六根香,虔誠地跪拜磕頭,也抹了幾滴淚。
“怎麼樣了?消息放出去沒有?”長孫縴凝問。
“放出去了。因簡姨娘是賜死,也沒有娘家在,老奴便貼了消息,還給簡姨娘生前走得近的府上遞了消息。”
“都遞到哪些府上了?”長孫縴凝不悅,本就是走個過場,這個福伯,還真盡心盡力地大辦。
“也沒有誰,就安國公府的大娘子,還有蒼梧王妃。”
長孫縴凝點頭,“好,差不多了,等他們兩家登門後,便下葬。先去準備一下車馬。哭喪就免了。四個人抬著去墓地便可。”
“是!”福伯應聲。
靜園。
武荷听聞長孫縴凝動了簡伊的尸身,嚇得急忙從床上爬起來。
她昨夜去找蕭霽月,勸諫其下葬簡伊,夜里回來吹了風,便全身發熱。本想躺著休息一下,沒想到,長孫縴凝竟然敢趁著王爺不在,偷偷設置靈堂,還要今日便下葬。
她那點心思,真是連藏都不藏了。
“快!常歡,扶我下地!”武荷吩咐。
“主子,咱別去了。您勸不動長孫側妃的。況且,況且......”常歡急得眼淚直流。
“況且什麼?你說。”武荷說著,雙手撐著床邊,腳不听使喚地往鞋里伸。
常歡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她咬牙,豁出去一般,“況且長孫側妃絕不是好惹的,她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得了。”
“不行,我不能看著她這樣把簡伊姐姐葬了。”武荷伸手,摸了摸常歡的臉,擦掉她的眼淚,“她定是昨日听聞,王爺要封簡伊姐姐為一生一世的王妃,便要著急將其下葬。但簡伊姐姐只想魂歸故里啊。我不能坐視不理。”
“不,主子,奴婢求您,別去,會惹禍上身的。”常歡抱著武荷的腳,大哭起來,“奴婢不敢欺瞞您,那日,奴婢看見了翠柳,把那個將冬菊投井的婆子,推進了後花園的池塘,將其沉塘淹死了。她真的會殺人的啊!”
“什麼?你說什麼?”武荷緊緊皺著眉,壓低聲音,“真的嗎?萬萬不可出去亂說,會惹禍上身的。”
常歡不住點頭,“奴婢不說,死也不同旁人說。”
“好常歡,謝謝你告訴我,我會小心的,我定不會引起她的妒恨,我只是去看一看,看是否有辦法回轉。”
武荷起身,在兩個小丫鬟的攙扶下,去了靈堂。
武荷進了那簡易靈堂,身子不由得一顫。什麼味道?怎麼一股子腐爛的味道。
她不由得捂住鼻子。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福伯,小聲道,“福伯,這是什麼味道?哪來的?”
福伯搖頭,“今兒早上,我們將簡姨娘抬來的時候還沒有味道。就是方才,上了香之後,簡姨娘的尸身便散發了這味道。”
福伯說著,拿起三支香,遞給武荷,“武姨娘也是來上香的吧。”
武荷沒有接,快步走向棺材。
她往里面一看,只覺得那腐爛的味道直沖鼻子,讓她差點沒有吐出來。
簡伊往日里那張平靜的臉,此刻越發蒼白,她看了又看,似乎看到簡伊正在皺眉。
“是什麼讓你如此不適?”武荷說著,捂著鼻子,往前湊了湊。
她似乎看到簡伊脖頸處微弱的跳動。
她嚇得急忙起身,干嘔幾下,
“快,離開這,這味道,太沖了,我要吐了。”
見她跳著逃出了停靈的地方,長孫縴凝微微一笑,上前道,“本宮說了,再不下葬,便要腐爛了,王爺還不信。快,給她上炷香吧,好歹,姐妹一場。”
“武荷不想拜!”武荷道。
“哦?為何不想?”長孫縴凝來了興致,特意提高了聲音,“武姨娘,這便是你的不對了。不管簡姨娘是如何去的,既然同是侍奉王爺的,便是姐妹一場。如今,死者為大,你不該尊重一下她嗎?”
靈堂外,聚集了一些丫鬟、婆子。外院一些跑腿辦事的,也來了一些。
听長孫縴凝如此說,武荷立即跪了下來。
“是武荷不對了,沒規矩,不懂死者為大,多謝側妃娘娘提點。”
長孫縴凝嘴角上挑,正高興著,便听武荷繼續說道,
“武荷記得,此前顏大人特意上門,找過王爺,說要送簡姨娘的尸身回故鄉。王爺當時舍不得簡姨娘,才未答應,如今,既要入土為安,不如祭奠完,便直接送簡姨娘回北漠去!死者為大,我們生者,當遂了她的心願。”
長孫縴凝越听越氣,她臉上的笑,從僵硬到破碎,直到她牽了牽嘴角,一抹冷笑陰森森的示于眾人面前。
“武姨娘,你莫不是在戲耍本宮吧!”
眾人見狀,皆為武荷捏了一把汗。
武荷還在發燒,小臉通紅,她抬起臉,恭敬道︰
“武荷不敢!武荷自知身份卑微,也不能為王爺添個一兒半女的,苟活在王府,只想了此殘生,怎敢和側妃娘娘造次。只是,王爺偏愛簡姨娘,若王妃娘娘執意如此,既沒有遵奉簡姨娘遺願,又忤逆王爺,武荷怕王爺怪罪下來,沒人能吃罪得起!”
一番話說得通透,管家福伯和方才趕來的李嬤嬤听了,都後悔起來。
還是武姨娘說得有理。若是真不想王爺日日守著簡姨娘的尸身,便送回北漠便好了。
“側妃娘娘!老奴覺得......”
李嬤嬤上前,話還沒說完,便听“啪”的一聲響,長孫縴凝掄起巴掌,便甩在武荷的臉上。
長孫縴凝大發雷霆。
“還說不敢造次,你這是帶著這幫奴才擠兌本宮。本宮是太慣著你了。來人,給本宮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