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見狀，已然沒了怒氣。
“月兒不哭。見過的人，經歷的事，都終將過去。”皇後輕聲安慰，如他幼時一般。
“為什麼？......為什麼兒臣的真心，卻只換來她的哄騙？難道，這世間便沒有真心可言？”蕭霽月哭得像個孩子。
“真心？”皇後勾唇，笑意苦澀，“真心有，但這真心，又會有多久？世上真心，皆是過往，最終，都將變了心。”
皇後斂起眸中悲戚，輕撫蕭霽月的背，有力地道，“人，只有有價值，才會得到青睞。有權有勢，有才有名聲，再不濟，有銀子也行。只有這樣，你才是她高攀不起的。她的心，她的眼才會永遠追隨你。”
皇後扶著蕭霽月的肩膀，將他癱軟的上身立直，“你什麼都沒有，只說一顆真心，對她來說又有何用？”
蕭霽月身體顫抖，哭著，哭著......便笑了。
這些年，他事事以皇兄和母後為先，凡事不爭不搶。怕自己鋒芒外露，撼動皇兄太子之位，便行事頑劣荒唐。權勢、銀子他有，但都因自己有個好爹；才氣沒有，名聲嗎？有但很臭......
他從未如此審視自己。如今看來，竟如此不堪。
“她既看不上，便算了，我蕭霽月，今日心死。”蕭霽月停止哭泣，一字一頓地道。
皇後輕撫他的臉，“這才是我兒。待你封最好的王，看這大齊，還有誰敢看不起你。”
皇後離開的時候，蕭霽月已振作，他喚平安打來熱水淨面，一副要重新做人的模樣。
回宮的路上。皇後微不可聞地嘆氣。
“皇後娘娘，眼下殿下已振作，娘娘無需擔憂。”慶峨道。
“還要繼續盯著。我怕他再惹麻煩”皇後挑起車簾，車外，“沈府”的牌匾格外醒目，皇後沉下臉，“沈貴妃和三皇子那邊，也要讓人盯著。如今封王在即，哀家不信他們沒有動作。”
“承乾宮那位，已經在盯著了。這些日子，皇上日日宿在承乾宮，听聞是那位進獻了丹藥。皇上用過，說是精神很多。”
皇後冷哼一聲，“她慣用這旁門左道。”
“皇後娘娘，可還記得太後娘娘生前，禁止過後宮之人服用丹藥。”慶峨微微勾唇。沈貴妃的手段向來拙劣低級，一出手便是犯蠢的。
皇後微微點頭，“暫且先盯著。”
接下來的日子，眼線每日來報，六殿下蕭霽月日日去羽林軍練兵，一連去了五日後，便宿在軍中，不再回府。
皇後的心終于落下。
這日傍晚，羽林軍結束了訓練，將士們三三兩兩結伴，去溪邊洗澡。
“隊正，你說指揮使大人，明日還會雞沒叫就集合嗎？”一個小兵問身邊一個高個子漢子。
“會！”高個子漢子道，“毛豆，你若不想被罰，就有點將士的樣子，別拖拖拉拉的。”
小兵毛豆嘆了口氣，“都說這羽林軍清閑自在，我爹把壓箱子底的銀錢都拿出來，就是想給我謀個閑差。哪知......指揮使是要把我們都練成大將軍。”
“哈哈哈......毛豆，你小子也是將軍的料？”其他人哄笑。
隊正上前，大掌拍在毛豆瘦弱的身子上，“練兵是好事。能不能練成大將軍不知道，但一定能讓你在戰場上多活些時日。”
“什麼戰場！我是家中獨子，隊正可別嚇我。”毛豆垂頭喪氣。
隊正笑了，“看你怕的！二十年前，我同你這般大的時候，那時候的羽林軍，你是沒見過，各個都是英雄好漢。”
“隊正，和我們說說唄。”幾個年輕的士兵圍攏過來。
“不需我多說，如若我們日日如此練兵，不需五年，你們各個必將是英雄好漢。”隊正道。
“五年啊？那時我早回家娶妻生子了。”一個書生模樣的士兵道。
眾人又一頓哄笑。
隊正搖搖頭，“我還沒說完，怕就怕你們這些慫包兩年都堅持不下來。”
“誰說的？我能！”毛豆梗著脖子，一臉認真。
隊正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若如此兩年，你小子定然脫胎換骨。”
蕭霽月一身士兵打扮，跟在人群中，听著中年隊正的話，他冷峻的臉上隱隱有絲笑意。已半個月了，雞鳴集合，戌時收兵，偶爾子時還要擂鼓整隊。受罰、退出之人已十之三四。他的羽林軍，已從皇家儀仗隊，正式向雷霆之師轉型。
待眾人走到溪邊，蕭霽月褪下一身汗涔涔的外衫，脫下繡靴，向上游的深潭走去，一個猛子扎下去，消失在水潭里。
溪邊，眾兵士見狀，忙道，“不好！有人去深潭了。”
隊正忙道，“去拿那邊的長竹竿，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去看看。”
“都說了不準來這深潭，還來。”毛豆扛著大竹竿，邊跑邊抱怨。
“有一個不要命的唄。都說年年淹死人，還年年有人來。”另一個年長些的士兵道。
......
溪水冰涼，消去周身暑氣，也消去了曾經的柔情。如今的蕭霽月，儼然一個鐵漢。他揮舞長臂，奮力向潭心游去。突然，一根水草纏住了手臂，他甩了幾下，沒掙脫。
曾經溺水的無力感和恐懼，又縈繞心頭。蕭霽月的腦中，過電影一般，初見簡伊，他被簡伊拉進湖中，即將溺水之際，又被其一頓猛踹，恐懼感再次襲來，讓人心慌不已。
蕭霽月著急，吐了幾個泡泡，繼而咬緊牙關，手臂順勢沿著水草繞了幾下，掙脫出來。雙腿不停拍打水面，長臂一掄，便魚兒一般，一瞬劃過。
蕭霽月憋了口長氣，很快游到岸邊，守在岸邊的隊正等人，終于放下心來。
嘩啦一聲，蕭霽月鑽出水潭，隊正正要訓斥，看清來人，驚道，“指揮使？”
“嗯！”蕭霽月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他摸了一把水淋淋的頭發，道，
“曾經傷過你的，終將成就你。”
說完，大步向衣襪走去。隊正和幾個小兵皆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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