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懇切,“如果,如果真有什麼發現,或者需要幫忙,隨時來找我,老頭子別的本事沒有,在紫堇這一畝三分地,消息還算靈通。”
時昊靜靜听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細微的漣漪,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鐵旋的示警和承諾。
“走了。”依舊是平淡的兩個字。
鐵旋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揮了揮手︰“去吧,冠軍大人,路還長。”
離開道館,紫堇市傍晚的喧囂撲面而來,霓虹閃爍,人聲鼎沸。
但這表面的繁華熱鬧,落在剛從鋼鐵墳墓和悖謬巨獸陰影中走出來的兩人眼里,卻蒙上了一層虛幻而脆弱的色彩。
小瑤沉默地跟在時昊身後,看著他在人流中穿行的背影,那身影挺拔依舊,卻仿佛背負著常人無法想象的沉重之物。
她攥緊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電力徽章,指尖感受到金屬的堅硬稜角,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鐵旋口中的“大事”,時昊腰間那枚囚禁著雷霆怪物的精靈球,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要復雜和危險得多。
意識沉入一片虛無的純白。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
這里是時昊的“樂園”,一個依托于他龐大精神力構建的、獨立于現實之外的亞空間。
純粹,穩定,隔絕一切外界干擾。
此刻,這片純白的空間中,景象卻有些詭異。
龐大的鋁鋼橋龍如同亙古不變的鋼鐵山脈,巍然屹立。
它那覆蓋著厚重合金裝甲的粗壯前肢,正死死地踏在一只巨獸的背脊之上!
被踩踏的,正是剛剛被收服的悖謬寶可夢,猛雷鼓!
猛雷鼓那岩石與金屬熔鑄的龐大身軀在鋁鋼橋龍絕對的重量和力量壓制下,徒勞地掙扎著。
它發出無聲的、充滿痛苦與暴怒的精神咆哮,口鼻間噴濺出細碎的電火花,那張由液態雷霆構成的深淵巨口瘋狂開合,卻無法撼動背上那座鋼鐵堡壘分毫。
每一次掙扎,都引得鋁鋼橋龍腳下的地面泛起一圈圈微弱的漣漪,但鋁鋼橋龍本身紋絲不動,冰冷的電子復眼散發著恆定的藍光,如同執行最高指令的機械守衛。
時昊的精神投影無聲地出現在這片純白空間。
他看著被鋁鋼橋龍死死踩在腳下、如同被頑童按住殼子的凶猛甲蟲般狼狽掙扎的猛雷鼓,向來平靜無波的眼底,竟罕見地掠過一絲極淡的荒謬感。
這畫面,確實有點好笑。
他走到猛雷鼓巨大的頭顱前,無視了它那充滿毀滅欲的無聲咆哮。
精神鏈接如同無形的橋梁,強行建立。
“名字。”時昊的意念直接刺入猛雷鼓混亂狂暴的意識核心,冰冷,不容置疑。
猛雷鼓的掙扎猛地一滯。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混合著恐懼與憤怒的意念波動洶涌而來︰
【吼!螻蟻!放開我!碾碎你!】
混亂的咆哮夾雜著純粹的毀滅沖動。
“名字。”時昊的意念沒有絲毫波動,如同冰冷的鋼針再次刺入,帶著更加強大的精神威壓。
猛雷鼓的意識劇烈震顫,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污濁泥潭。
那狂暴的意念在更高層次的威壓下被強行壓制、梳理。
片刻掙扎後,一個更加清晰、卻依舊帶著古老蠻荒和金屬冰冷感的意念碎片被剝離出來︰【猛雷鼓...吾乃...】
“為何在此?”時昊的意念繼續深入,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切割著對方混亂的記憶。
這一次,猛雷鼓的意識波動變得更加劇烈,充滿了困惑、憤怒和一種仿佛被強行撕裂的痛苦︰【饑餓,混亂...漩渦...錯誤的門...被...拋出來...】
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鏡片,折射出混亂的景象。
一個光怪陸離、充斥著扭曲能量流和金屬轟鳴的巨大空間。
無數形態更加怪異、散發著恐怖氣息的悖謬生物在其中游蕩或沉睡。
一道失控的、如同漩渦般的巨大能量光柱。
猛雷鼓被那失控的力量卷入,在混亂的時空亂流中翻滾,最終如同被嘔吐物般,強行拋到了這座散發著“食物”氣息的鋼鐵巢穴里。
【餓...吃...】猛雷鼓的意念里充滿了委屈和狂暴的食欲,【然後...你...打...痛...壞...】
時昊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難道是第零區?
時光機失控?時空紊亂?這些關鍵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層層漣漪。
猛雷鼓的混亂記憶碎片雖然模糊,但指向性卻異常清晰。
某個地方的時空實驗出現了重大事故,導致這些本不該存在于現世的悖謬生物被隨機拋射到了豐緣各處!
這遠比一只猛雷鼓的出現更加危險和麻煩!
他試圖從猛雷鼓混亂的意識中挖掘更多關于“第零區”位置或“時光機”控制者的信息,但得到的只有更加狂暴混亂的咆哮和毫無意義的能量碎片。
這只巨獸的智力顯然不足以理解那些復雜的東西,它只記得饑餓、混亂和被打的痛楚。
得不到更多有效信息,時昊的精神投影在純白空間中緩緩消散。
鋁鋼橋龍依舊如同最忠實的獄卒,鋼鐵巨足紋絲不動地壓制著猛雷鼓。
純白的空間恢復了死寂,只剩下猛雷鼓徒勞掙扎時發出的無聲精神嘶鳴。
意識回歸現實。
紫堇市的霓虹透過旅店窗戶,在時昊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他睜開眼,深潭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銀芒。
猛雷鼓的出現,熔岩隊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持續騷擾,鐵旋關于豐緣暗流涌動的警告,以及那個失控的時光機可能帶來的無窮後患。
種種線索如同糾纏的毒蛇,在他腦海中盤旋。
煩躁。
一種久違的、如同岩漿般灼熱的煩躁感,在他那極端冷靜的意志深處,悄然滋生、翻滾。
熔岩隊這些不知死活、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一次次挑戰他耐心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