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伴隨著一聲聲充滿最原始也最血腥的資本咆哮，一場名為“京南線”的瘋狂“競速”大賽，在大寧帝國那最富庶的江南之地上轟然上演！
那是一幅何等充滿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奇特畫卷！
數以百計由不同商行組建的“私人工程隊”，如同一群被劃分各自“獵場”的饑餓鯊魚，在那長達上千里的“京南線”標段上同時張開他們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效率！效率！還是他娘的效率！
在那“三個月一百萬兩”的恐怖“懸賞”刺激下，所有儒家思想中溫良恭儉讓的傳統美德，都被這些早已殺紅眼的商人徹底拋到九霄雲外！
他們用五倍乃至十倍的高薪，瘋狂“挖”那些剛從“京北線”退役的最精銳“皇家工程隊”老兵！
他們用足以讓任何地方官側目的“天價”，瘋狂“壟斷”沿線所有最優質的“鐵木”、“銅料”與“水泥”！
他們甚至不惜血本，從剛成立的“皇家第一股票交易所”內，用高出市價數倍的價格“租借”那些由工程學部最新研制的“蒸汽攪拌機”、“螺旋鑽土機”！
整個“京南線”工地徹底變成一個沒有任何規則可言的最原始也最野蠻的“黑暗叢林”！
今日你高價買通我的首席工匠，明日我便用重金買斷你下游所有的石料供應，後日他甚至敢冒著殺頭風險去“偽造”“皇家工程質量監督司”的“驗收”文書！
混亂！瘋狂！不擇手段！
但其帶來的結果，卻是一種讓所有“中心”規劃者們都感到無比震驚的恐怖“效率”！
“報——！”
“‘京南線’開工第一月戰報！”
“廣源商行趙四海承建之‘第一號標段’，總計鋪設主干線路一百二十里！”
“兩淮鹽幫承建之‘第七號標段’，總計鋪設主干線路一百一十里！”
“江南沈氏承建之‘第三號標段’，亦已突破百里大關！”
當這份充滿奇跡與血腥的“月度戰報”被呈上“皇家電報電話總局”最高會議時，整個總局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所有“新政”核心締造者都被那只名為“市場”的“看不見的手”所展現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偉力”徹底震傻。
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家工程隊”，在“京北線”那最艱苦的“無人區”創造的“一日十五里”神跡，在這江南“資本”的“絞肉機”面前，竟顯得如此“秀氣”與“溫吞”！
“這……這簡直是一群瘋子！”
工程部總負責人張念祖看著這份讓他這位“工程”領袖顏面無光的戰報，喃喃自語。
隨即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粗獷的臉上寫滿憤怒︰“總督辦！此事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了！”
他將另一份由“皇家工程質量監督司”呈上的“秘密”報告狠狠摔在桌案上︰“你們只看到這‘百里’之‘速’，卻沒看到這‘速度’背後那駭人听聞的‘血’與‘淚’！
為了趕工期，廣源商行竟逼迫其麾下工匠連續三日三夜不得合眼，已有數十人活活累死在工地之上！
為了省成本，兩淮鹽幫竟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用劣質的‘河工水泥’冒充‘特種耐寒水泥’！
若非我派去的‘監工’以死相逼，那足以釀成‘豆腐渣’工程的劣質水泥便已灌入地基之內！
更有甚者！”他聲音因極致憤怒而劇烈顫抖，“那江南沈氏竟敢高價收買我‘京北線’的退役老兵組成‘護衛隊’，公然與其他商行的工程隊爆發‘械斗’，死傷數百人！
這哪里是在‘搞建設’？！
這分明是在養‘蠱’！
是在用我大寧數以萬計無辜百姓的‘血’與‘肉’去喂養他們那永無止境的‘貪婪’！
長此以往，‘天網’或許建成了，但我大寧的‘人心’與‘法度’便徹底毀了！
臣懇請即刻叫停所有‘私人’標段，將‘京南線’收歸‘總局’獨營！”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充滿一個“國家”工程師最樸素的“責任感”與“良知”！
瞬間引來一片附和之聲︰“是啊！總督辦大人！此事確實太過‘慘烈’了！”
“‘資本’一旦失去‘人性’的約束，便會變為‘魔鬼’啊！”
整個會場群情激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總督辦臉上。
而總督辦沒有立刻表態，只是緩緩將目光投向唯一有資格在此刻保持絕對冷靜的人——戶部尚書張豆子。
張豆子緩緩站起身，他那“鐵面”上依舊不帶絲毫感情︰“念祖大人，諸位，你們方才所言皆屬實。
但你們卻只看到‘問題’，卻忘了問一個最根本的問題。
那便是——‘為什麼’？”
“為什麼？”張念祖一愣。
“為什麼這些平日里最愛惜自己‘羽毛’的商賈巨富們，會不約而同選擇用這種最‘野蠻’也最‘短視’的方式來進行這場‘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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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豆子一字一句問道︰“因為他們‘貪’？
不，是因為‘規則’。
是因為我等當初定下的那個看似‘公平’實則充滿‘漏洞’的‘游戲規則’！”
他緩緩走到巨大的帝國輿論地圖前︰“我等當初只定下‘價高者得’的‘準入’規則，只定下‘質量達標’的‘底線’規則，卻唯獨忘了定下那最重要的‘過程’規則！
我等就如同一群第一次舉辦‘斗獸’大賽的外行，只知道將一群最凶猛的野獸關入同一個籠子，卻忘了為它們戴上‘嘴套’與‘腳鐐’！
如此一來，它們除了用最原始也最血腥的方式去撕咬、去搏殺外，還能有何選擇？！”
一番話如一道驚雷，狠狠劈在在場所有“規劃者”心上！
他們羞愧地低下頭。
錯的不是那些“發瘋”的商人，而是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馴獸師”！
“那……那該如何是好？”張念祖那充滿憤怒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迷茫。
“此事易也。”
張豆子臉上再次浮現那充滿“商人”狡黠的詭異微笑︰“既然是‘規則’出了問題，那我等只需在這‘游戲’進行到一半時，再為他們增加幾條全新的‘規則’便是了。”
說罷，他對著身旁早已會意的帝師張小山點了點頭。
張小山緩緩出列，那充滿無上“政治智慧”的聲音再次響徹全場︰“傳我‘教育改革委員會’與‘電話總局’聯合‘一號’令！
其一，‘立工會’！
自即日起，凡所有參與‘皇家’工程之工匠，皆需強制加入由朝廷官方背書的‘皇家工匠總會’！
‘工會’將統一所有工種的‘最低工錢’與‘最高工時’！
凡有任何商行敢違反此規定，一經查實，其‘競標’資格永久作廢！
其二，‘設仲裁’！
凡商行之間有任何‘商業糾紛’，如‘挖人’、‘斷供’等，一律不準私下‘械斗’，需上報由‘總局’與‘商會’聯合成立的‘商業仲裁委員會’進行最終裁決！
凡有不從者，以‘藐視皇家法度’之罪論處！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張小山眼中閃過一絲狐狸般的狡黠︰“‘改獎懲’！
那一百萬兩的‘頭名獎’依舊有效！
但我等要在這‘胡蘿卜’旁再加上一根最粗大的‘大棒’！
即日起，‘皇家工程質量監督司’將擴編十倍，下放‘無限’巡查之權與‘一票否決’之權！
凡在其管轄標段內出現任何‘質量’、‘勞工’、‘安全’、‘械斗’等問題者，無論其工程進度有多快，其該‘月度’之‘工程進度’一律記為‘零’！”
“轟——！”如果說之前的“仙人跳”還只是讓商人們感到“憤怒”，那此刻這一環扣一環、招招往“命根子”上招呼的“組合拳”，則是讓他們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這哪里還是什麼“基建競賽”？！
這分明是一場由朝廷當“裁判”、“莊家”兼隨時可下場“修改規則”的“王者”游戲啊！
而他們這些看似風光無限的商賈巨富，不過是一群被“規則”這根無形的“鞭子”抽打著瘋狂向前跑的可憐“牲口”罷了。
“三……三哥……”張豆子看著自己這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王炸”的三哥，喃喃自語︰“你這招可真是……夠‘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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