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當年輕的帝王趙乾以這句充滿東方智慧與帝王權術的裁決，為驚心動魄的“體用之辯”畫上不容置疑的句號時，紫光閣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所有大臣呆呆地注視御座前那兩位風華絕代、卻如冰火般互不相容的帝國“雙璧”——張念祖與張文遠。
他們明白，陛下這看似“和稀泥”的一句話，實則是一道最致命的“考題”。
他將決定帝國未來百年國運的無解難題，原封不動地踢回給了這兩位始作俑者
你們不是一個要“體”，一個要“魂”嗎？朕都準了。錢，朕給；人，朕也給。
但如何平衡“體”與“魂”的巨大矛盾？如何在現實的泥潭中追尋理想的星辰？朕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辦得好，君臣相得，皆大歡喜；辦不好，你們便是這場偉大變革的千古罪人！
這，便是帝王之術——無情而高效的“制衡”之道！
“臣……領旨。”
張念祖與張文遠對視一眼，從對方復雜的眼神中讀出一絲無奈與苦澀。
他們齊齊躬身領命，聲音中再無方才的半分火藥味，只剩被命運強行捆綁的沉甸甸責任感。
是夜，格物大學校長辦公室。
氣氛尷尬得幾乎凝結成冰。
張念祖，這位在充滿鋼鐵與火焰的工廠中說一不二的“工科”領袖，此刻卻如做錯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坐在堂弟的書房內。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不知該往何處放。
而張文遠一言不發，坐在書桌後，慢條斯理地為二人沏一壺江南新茶。
“咕嚕咕嚕”的煮水聲，成了這寂靜空間中唯一的聲音。
許久，張念祖這“武人”先沉不住氣，撓了撓鋼針般的短發，甕聲甕氣地開口
“那個……文遠，今日在紫光閣，是我太沖動了。我不該說你那‘對撞機’是‘誤國’……我給你道歉。”
他說得磕磕巴巴，仿佛比設計一台全新蒸汽機還難受。
張文遠聞言，手中的茶壺微微一頓，抬頭看向這位如同生鐵般又臭又硬的堂兄，鏡片後的雙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堂兄，言重了。”
他將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推到張念祖面前，緩緩道
“你沒錯。若易地而處，我是你，看著數十萬弟兄在冰天雪地中等米下鍋，而堂弟還要花千萬兩白銀研究不知何時有結果的‘虛空’，我罵得會比你更難听。”
一番話雲淡風輕，卻讓張念祖粗獷的臉上瞬間漲紅。
“你……你……”他“你”了半天，最終憋出一句心里話“你這小子，平日里文縐縐的像個娘們，沒想到肚子里還挺爺們！”
“噗……”
張文遠終于忍不住笑出聲，端起茶杯，對著張念祖遙遙一敬
“堂兄，你我雖道不同，但那希望大寧興盛、張家不倒的心，卻一般無二。”
“喝茶！”
“喝！”
張念祖端起比他拳頭還小的精致茶杯，一飲而盡，豪邁如飲北境烈酒。
一杯茶下肚，兩人因“體用之辯”產生的最後隔閡，終于煙消雲散。
“好了，茶喝完了，談正事。”
張文遠放下茶杯，臉色重歸嚴肅“陛下這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聖旨，你打算如何‘同心’？”
“我……”張念祖剛舒緩的眉頭又擰成疙瘩，沒好氣道“還能如何？陛下給了錢給了人，我就帶人去北境啃那塊最硬的‘凍土’！
至于你那‘對撞機’……”他嘆了口氣，略不情願道“你放心，我雖不懂，但絕不會背後使絆子。你需要什麼‘材料’‘零件’，只管開口，工程學部就算砸鍋賣鐵，也給你造出來！”
“然後呢？”張文遠不置可否地反問。
“然後？”張念祖一愣，“各干各的唄！”
“你錯了。”
張文遠緩緩搖頭，起身走到辦公室中央的巨大黑板前。
他在黑板左側寫下“京北線之困”，右側寫下“對撞機之夢”，然後用一根充滿力量感的箭頭，將這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匯連接起來。
“堂兄，你有沒有想過，你今日的‘困’，或許正是我‘夢’中所需的‘鑰’？”
“什麼意思？”張念祖徹底被繞暈。
“你需要‘耐寒水泥’，對嗎？”
“對！”
“我需要建造一座周長三十里的‘粒子’隧道，對‘溫度’穩定性要求近乎變態，所以我也需要一種全新的‘恆溫’建築材料！”
“你需要‘輕質合金’制造便于運輸的電線桿，對嗎？”
“沒錯！”
“我需要承受億萬伏特超高壓電流的‘超導’線圈，同樣需要一種在極低溫下保持完美韌性的‘合金’！”
“你需要更強大的‘動力機械’鑽開凍土，對嗎？”
“對！對！對！”
“而我的‘對撞機’內數以萬計的‘超導磁石’，其安裝與調試所需的‘精密’與‘力量’，早已超出當今所有工程機械的極限！”
“所以！”
張文遠猛然轉身，用手中粉筆在連接“困”與“夢”的箭頭上，重重寫下兩個充滿顛覆性與合作精神的大字
“聯合”！“攻關”！
“你……你的意思是……”
張念祖呆呆地看著黑板上那兩個字，腦海中仿佛有閃電劃過！
“沒錯！”
張文遠鏡片後的雙眼燃起熊熊火焰
“我提議，即日起，由物理學院與工程學部共同成立一個最高級別的‘聯合項目組’！
我出‘理論’，你出‘實踐’！我為你的工程難題最前沿的理論支持，你為我的科學之夢打造最堅實的工程基礎！
我們將最務實的‘體’與最前沿的‘用’擰成一股繩，共同挑戰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極限！”
“堂兄！”
他伸出手，對著早已被這宏偉構想震傻的張念祖，發出足以載入帝國科技史冊的偉大邀請
“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干這票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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