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當大內總管李蓮清用那劇烈顫抖的聲音將石鐵那篇充滿恨鐵不成鋼之巨大悲憤的檄文最後一個誅心之詞念出時，整個乾清宮御書房之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新皇趙乾靜靜坐在冰冷的龍椅上一言不發。他那本是充滿陽光與自信的年輕臉龐此刻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
“好……好一個背叛……”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冰冷得足以讓空氣凝結的字，“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國之棟梁。朕嘔心瀝血為他為那格物大學了這天下最優渥的土壤，到頭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冰冷弧度，“竟養出了這麼一條反咬主人的惡犬！”
“李蓮清！”“老奴在！”“傳朕口諭！”他的眼中迸發出滔天的怒火！“命禁軍統領即刻親率一千羽林衛！去將那無法無天的《格物之聲》報社給朕查封了！再將那不知死活的石鐵與那同樣罪大惡極的主編公輸奇一並打入天牢！！！”
……
“陛下三思啊！！！”然而就在李蓮清即將領旨而去之時，一個充滿焦急與不贊同的聲音卻突然從御書房的屏風後響起。
只見內閣首輔張小山一臉凝重地快步走了出來。他的手中同樣拿著一份早已人盡皆知的《格物之聲》。
“老師？”新皇趙乾看著這位不請自來的仲父，那本是充滿怒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您……怎麼來了？”
“臣若再不來，”張小山看著這個雖聰慧卻年輕氣盛的學生，臉上露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巨大失望，“陛下您怕是要犯下那足以讓先帝與元聖都蒙羞的亡國之大錯了！”
“什麼？！”新皇趙乾聞言龍顏大怒！“老師！您此話何意？！難道，”他指著地上那份罪證，“任由這等以下犯上妖言惑眾之逆賊肆意污蔑皇家之體面便是明君之所為嗎？！”
“陛下！”張小山毫不畏懼地迎上新皇那殺氣騰騰的目光！“您錯了！大錯特錯！！！石鐵此文雖言辭激烈冒犯天威！然其字里行間所揭露之弊病樁樁件件皆是鐵證如山！您身為君王不思反躬自省聞過則喜，反要惱羞成怒殺人滅口！此與那史書之上堵塞言路自取滅亡的昏君暴君又有何區別？！”
……
這充滿忠言逆耳意味的誅心之論如同一柄最沉重的萬鈞巨錘狠狠砸在新皇趙乾那顆本被憤怒徹底沖昏的年輕大腦上！將他那所有關于帝王之尊嚴的虛妄驕傲都砸得粉碎！
他沉默了。他的眼神從憤怒轉為迷茫，內心深處開始動搖。他知道老師的忠言刺耳卻句句在理，但他作為帝王的尊嚴卻讓他難以立即低頭。
……
而就在此時！一個充滿幸災樂禍與落井下石意味的聲音卻如同催命符一般從御書房殿外恰到好處地響起！
“啟稟陛下！！！”只見那早已被邊緣化許久的保守派領袖趙博正手持象牙笏板一臉悲憤地闖了進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數十名同樣義憤填膺的舊派勛貴與大儒！“陛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老臣救駕來遲！讓陛下受驚了！”
他這戲精附體般的忠心表演讓一旁那本還在深刻反思的新皇趙乾其那顆本已冷卻下來的帝王之怒火瞬間又被拱了起來！
“侯爺請起。”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冰冷，“你來得正好。朕正要與首輔大人商議該如何處置這膽大包天的逆賊呢！”
“陛下！”趙博聞言更是痛心疾首地捶胸頓足！“此事何須再議？！那石鐵與《格物之聲》公然誹謗皇家動搖國本！其罪當誅！其報當禁！若不嚴懲此等妖言惑眾之源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毒！“則國將不國天下大亂矣！！！”
……
“是啊！陛下！”“請陛下下旨！”“嚴懲國賊以正視听！！！”一時間整個御書房充滿一種借刀殺人反攻倒算的巨大殺機！
而新政的總設計師張小山瞬間便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陷入一種孤軍奮戰的巨大危局！
……
然而面對這君威與群臣的雙重巨大壓力，張小山那一向溫文爾雅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絕對自信。
他知道是時候亮出自己那最後也最不講道理的王牌了。
……
“陛下。”他緩緩從袖中取出一份同樣熱乎的《帝國日報》號外！“您或許還不知。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帝國日報》已然將這篇大逆不道的檄文全文轉載了。”
“什麼？！”這一次不僅是新皇趙乾，就連一旁那老謀深算的定北侯趙雍都徹底傻眼了！
他做夢也未曾想過張小山竟會瘋到如此地步！竟敢用他自己親手掌控的帝國第一喉舌來引火燒身？！
……
“老師！您這是要造反嗎？！”新皇趙乾氣得渾身發抖！
“不。”張小山卻是緩緩搖了搖頭，“臣這是在自救，亦是在救陛下您。”他將那份號外恭恭敬敬呈到御案之上。
“陛下，”他的聲音充滿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巨大決絕！“您現在可以下旨禁了那勢單力薄的《格物之聲》，亦可以將那人微言輕的石鐵殺了，但，”他指了指那份代表一千萬銷量的《帝國日報》！又指了指殿外那數以百萬計的京城百姓！
“您敢禁它嗎？您敢殺這天下悠悠之眾口嗎？！陛下！”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乃亡國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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