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供給”與“需求”共同操控的“無形之手”，如同一道璀璨閃電，狠狠劈開在場所有自詡“精明”的商賈與官員那被“經驗”與“權勢”禁錮的思想牢籠。
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自己並非這財富海洋中隨心所欲的“弄潮兒”，而僅是被一只看不見、摸不著卻強大無匹的“巨手”隨意撥弄的渺小棋子。
而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少年尚書，則是帝國第一個、也是唯一真正看懂這整個棋盤運行規律的執棋之人！
這種來自“認知維度”的絕對碾壓，
讓“明德”大講堂內所有之前對這位“少年財神爺”心存輕視之人徹底心服口服。
他們的眼中再無半分懷疑，
只剩一種如聆听“聖人”講道般的無盡虔敬。
……
“諸位。”
張豆子看著台下一雙雙充滿求知欲與敬畏的眼楮，微微一笑。
他知道，“開胃小菜”已上完。
接下來，便是今日“經濟學”第一課的主菜，
也是為三哥張小山“新稅法”最終推行、乃至為帝國未來“金融革命”奠定最堅實理論基礎的核心！
他未再講述虛無縹緲的“規律”，
而是從袖中緩緩取出兩枚最尋常也最真實的銅錢，
高高舉起，展示給在場所有人。
“諸位大人，諸位東家。”
“可有哪位眼力好的，能為本官辨一辨。”
“此二錢有何不同？”
……
台下眾人皆伸長脖子，好奇望去。
張豆子左手銅錢通體呈溫潤紫銅色，鑄造精良，字跡清晰，正是朝廷工部統一發行的“啟元”新通寶。
右手那枚卻黯淡無光，甚至有些發黑，邊緣粗糙不堪，“啟元”二字模糊不清，一看便知是膽大包天的私鑄作坊偽造的劣幣。
“這……張尚書何意？”
“竟于大學講壇公然展示‘偽幣’？他到底想說什麼？”
就在眾人困惑不解時，
已被張豆子徹底“折服”的“紅頂商人”沈萬三再次第一個站起。
他恭敬對張豆子一躬身，朗聲回答︰
“回尚書大人，手中二錢，一為‘官鑄’之‘足色良幣’，另一為‘私鑄’之‘摻假劣幣’。”
“說得好！”張豆子贊許點頭，隨即問出一個讓眾人更加匪夷所思的問題。
“沈會長，我再問你。”
“若你今日去東市買一斤白菜，需付三文錢。”
“而你錢袋中恰有一枚‘良幣’與三枚‘劣幣’。”
“敢問，你會作何選擇？”
“是用那一枚‘良幣’支付？”
“還是用那三枚‘劣幣’支付？”
……
此問一出，整個大講堂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哈哈！這張尚書怕不是讀書讀傻了？”
“這還用問？但凡腦子正常的，必然將那成色好的‘良幣’偷偷藏起！”
“用那些不值錢的‘劣幣’去花銷！”
“這是人之常情！三歲小兒都懂！”
……
面對台下充滿“理所當然”的笑聲，張豆子臉上卻無絲毫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庖丁”即將解剖精密牛體前的巨大嚴肅！
他靜靜等待笑聲稍平，隨即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一道足以顛覆所有人“常識”的驚雷，狠狠劈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諸位。”
“你們只知‘其然’，卻從未有人想過‘其所以然’。”
“你們方才那不假思索的選擇，其背後隱藏的，便是這‘貨幣’世界里一條最殘酷也最不可違逆的鐵律！”
他緩緩轉身，在巨大黑板上重重寫下四個讓王公大臣不寒而栗的篆字！
——“劣！幣！驅！良！”
……
“劣幣驅逐良幣？”
台下眾人皆一臉茫然。
他們隱隱覺得這四字蘊含某種極其深刻卻令人不安的道理。
張豆子未再賣關子，如最高明的“棋手”般為眾人系統推演這“鐵律”如何一步步摧毀一個王朝的經濟根基！
“諸位請想。”
他的聲音冰冷，充滿敘述“他人之死”的客觀與殘酷。
“當市面之上‘劣幣’開始泛濫，
而每一個像沈會長這般‘精明’的百姓都不約而同選擇‘藏良用劣’，
那最終會導致一個何等可怕的後果？”
“那便是——”
“市面之上所有流通的貨幣將漸漸變成毫無價值的劣幣！”
“而那些真正代表‘足值’的‘良幣’則徹底從交易中消失！”
“它們或被藏于富商地窖，或被熔鑄為金銀首飾，最終完全退出‘流通’舞台！”
“而當所有百姓手中只剩那不斷貶值的‘劣幣’時，
他們為了購買同樣一件商品，必須支付比以往更多的錢！”
“這便是那比任何天災都更可怕的……”
“……通貨暴漲！”
“而當物價飛漲到連最勤勞的百姓都無法用手中‘劣幣’換取足以果腹的‘糧食’時，”
他看著台下那些臉色慘白如紙的王公大臣，緩緩說出那個讓任何封建王朝聞風喪膽的最終結局！
“……那便是流民四起，天下大亂！！！”
……
這番充滿“經濟學”邏輯與血淚的“貨幣”興亡史，
如一柄最沉重也最鋒利的巨錘，狠狠砸在眾人心上！
將他們關于“錢”的天真幻想砸得粉碎！
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那一枚枚小小的銅錢，其背後承載的不僅是簡單的“買賣”，
更是一個王朝的興衰與存亡！
……
“那……依尚書大人之見，”
沈萬三的聲音因窺見“天機”的巨大恐懼而劇烈顫抖，
“我等又該如何阻止這場必將到來的浩劫？”
“問得好。”
張豆子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他再次走到黑板前，未寫充滿“危機”的詞語，
而是畫下一個充滿“希望”與“未來”的全新符號——一張長方形的紙！
“諸位。”
他的聲音充滿即將為帝國開啟全新“信用時代”的巨大自信！
“你們都以為‘錢’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它本身由貴重的‘銅’或‘金’‘銀’鑄就。”
“但今日本官要告訴你們一個足以再次顛覆你們認知的終極秘密！”
“那便是——”
“錢本身並無價值！”
“無論是銅鑄還是紙糊！”
“其真正價值只來源于一樣東西！”
他緩緩轉身，用一支紅色朱筆在那張“紙”中央重重畫下一個代表“無上皇權”的玉璽大印！
“——那便是其背後所代表的……”
“……國家信用！！！”
“只要我大寧的國庫是充盈的！”
“只要我大寧的軍隊是強大的！”
“只要我大寧的百姓是富足的！”
“只要陛下與我朝廷向天下人做出最莊嚴的承諾——凡持此‘紙幣’者，皆可于帝國任何一家‘皇家銀行’內無條件兌換等值的金銀！”
“則！”
他的聲音如同最終判決響徹大殿！
“此薄薄一紙便勝于萬貫銅錢！”
“則那所謂‘劣幣驅良’之魔咒將不攻自破！”
“則我大寧帝國將徹底擺脫受制于‘金銀’產量的貨幣枷鎖！”
“從而開啟一個真正可以用‘信用’駕馭‘財富’的……”
“……全新金融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