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從“炭化竹絲”燈泡中迸發出的、穩定而又璀璨的白色光芒，如同神跡降臨，徹底照亮了“追光”實驗室的每一個角落，也徹底點燃了三位少年天才心中那早已熊熊燃燒的驕傲與夢想。
他們成功了！
他們真的憑借自己的智慧與雙手，將祖父那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充滿了神話色彩的預言——“氣可生光”，變成了觸手可及的現實！
他們真的掌握了那足以驅散世間一切黑暗的……創世之力！
在最初的巨大狂喜與激動之後，一種更為強烈的、想要將這份“光明”展示于天下人面前的神聖使命感，攫住了他們的心。
他們知道，這盞小小的“神燈”所能照亮的，絕不僅僅是一間小小的實驗室。
它將要照亮的，是整個帝國的未來！
……
當張念祖、張開山、張文遠三兄弟將那盞被他們命名為“大寧神光”的、帝國第一盞白熾燈，以及那台與之配套的、經過反復改良的“手搖發電機”，恭恭敬敬地呈送到遠在青石村的祖父張大山面前時，即便是早已洞悉一切的張大山，在親眼看到那顆小小的琉璃泡在孫子們手中迸發出如同天上星辰般璀璨奪目的光芒時，他那雙早已看透世事滄桑的深邃眼眸之中，也忍不住涌上了一層充滿了欣慰與自豪的……濕潤霧氣。
“好……好孩子們……”他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那個尚帶著幾分溫熱的琉璃燈泡，口中喃喃自語，“你們比祖父當年做得……還要好。”
他知道，蒸汽機改變的是帝國的“力量”，而眼前這個小小的“發光體”將要改變的是整個帝國、乃至整個世界的……文明進程！
“祖父！”最好動的張開山最是忍不住，一臉興奮地請功道，“咱們是不是可以把這個‘寶貝’立刻獻給陛下了？他老人家若是看到這‘不畏風雨、永不熄滅’的長明之燈，怕不是要高興得從龍椅上跳起來！”
然而，張大山卻緩緩搖了搖頭。
“不。”“還不夠。”
他的目光掃過那台需要張開山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維持其亮度的“手搖發電機”，眼中閃爍著更為深邃的智慧光芒。
“一盞燈算不得‘光明’，頂多只能算是一顆比較亮的……螢火蟲。”
“陛下要的是足以照亮整個紫禁城的……‘不夜天’！而你們現在所擁有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他這番話如同當頭一盆冷水，將三個本已有些驕傲自滿的少年徹底澆醒。
是啊，一台手搖發電機只能點亮一盞燈，那要點亮擁有著數千間宮殿的龐大的紫禁城，又需要多少台發電機？多少個人去日夜不休地搖動呢？
這根本不現實。
“那……那該怎麼辦？”張念祖皺眉問道。
張大山沒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緩緩走到了那副巨大的輿圖之前。
他的手指指向了京城郊外那條奔流不息的……永定河，又指向了那座由張柱子督建的、早已成為帝國水利工程典範的……昆明湖水庫。
“孩子們，”他的聲音平靜卻又充滿不容置疑的力量，“人力有時而窮，而水力……無窮無盡。”
……
這句充滿無上智慧的點撥，如同一道驚雷再次劈開了三位少年天才的思維枷鎖！
是啊！他們為何要執著于用那效率低下、又極不穩定的人力去驅動發電機呢？
為何不能將那奔流不息的江河之力轉化為源源不斷的……電力？！
茅塞頓開的三人立刻便拉著早已對此充滿興趣的四叔張柱子，以及他麾下最頂尖的營造司團隊，開始了這場旨在將“水力”與“電力”進行完美結合的……偉大攻堅！
這是一場更為宏大、也更為復雜的系統工程。
——水輪機的設計與制造。
張念祖將他那早已爛熟于心的機械知識發揮到了極致。
他摒棄了傳統水車那種效率低下的“沖擊式”結構，而是根據祖父圖紙上的提示，設計出了一種擁有完美流線型葉片的……“混流式水輪機”！
它能以最小的水力損耗獲得最大的……旋轉動能！
——發電機的升級與放大。
張開山和張文遠則將他們那台小小的“手搖發電機”進行了等比例的、極其恐怖的……百倍放大！
那轉子不再是小小的磁鐵，而是由數十塊巨大磁石拼接而成的、重達千斤的“磁力飛輪”！
那定子也不再是幾千圈銅線，而是由數以萬計的、比兒臂還粗的紫銅線纜纏繞而成的“電能矩陣”！
這已經不是“發電機”了，這是一頭足以吞噬江河之力再將其轉化為“雷霆之威”的……鋼鐵巨獸！
——輸變電的技術攻關。
這是整個工程最難、也最……“玄妙”的一環。
如何將那從水輪機上產生的強大無比的電流安全地從數十里之外的京郊輸送到皇宮之內？
張文遠再次展現了他那超凡的智慧。
他發明了用陶瓷和琉璃燒制而成的“絕緣子”，計算出了不同電壓之下所需的、不同粗細的“輸電銅纜”，甚至還根據“電磁感應”的原理設計出了最原始的、可以升高和降低電壓的……“變壓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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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關鍵的電線本身的絕緣問題，則是在張大山一次偶然的提點下找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
他讓孩子們去向那些制作弓弦和漁網的老師傅請教，最終從魚膘中提取出了一種粘性極強、干涸後又能形成一層堅韌薄膜的……魚鰾膠！
他們將這種天然的、絕緣性能極佳的魚鰾膠反復涂抹在銅線的表面，再用細密的絲線進行纏繞，最終制造出了帝國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絕緣電線！
……
大寧啟元二十六年，冬。
在經歷了整整一年的、充滿無數次失敗與挑戰的艱苦攻關之後，一座充滿“格物”之美的、宏偉的“昆明湖水力發電總廠”終于在京城西郊拔地而起！
與之配套的、由數百座高大的鐵塔所支撐起的“高壓輸電網絡”，也如同兩條銀色的巨龍，跨越了山川與田野，一路延伸到了……紫禁城的城牆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待那最後的、決定成敗的……驚天一賭！
……
除夕之夜，一場與三年前一般無二的皇家年宴在乾清宮再次舉行。
只是這一次，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更為強烈的、難以抑制的……緊張與期盼。
因為他們都知道，今夜安國公府的第三代子孫們將要在這里兌現那個三年前由他們的祖父所許下的……“光明之諾”！
戌時三刻，夜色最濃。
皇帝寧宣宗看著下方那三個雖然還帶著幾分稚氣、臉上卻寫滿自信的少年。
他緩緩開口，聲音洪亮，傳遍了整個大殿。
“張念祖，張開山，張文遠。朕三年前之願，今日可得償否？”
三位少年上前一步，齊齊單膝跪地！
他們的聲音清脆而又充滿力量！
“回陛下！”“我等……幸不辱命！”
“今日我等便要為陛下、為大寧、為這天下……”“引來天光！”
說著，張開山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極其精巧的、由黃銅與紅木制成的……電閘開關。
在整個大殿所有人的屏息注視之下，他緩緩地將那閘刀合了下去！
那一瞬間，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整個大殿依舊籠罩在那數百支搖曳的燭火所帶來的昏黃光暈之中。
就在一些守舊派大臣嘴角剛剛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嘲諷笑容之時，異變陡生！
只見懸掛于乾清宮穹頂之上的那盞早已被悄然替換了的、巨大的“琉璃水晶吊燈”之內，那數十個梨子形狀的琉璃燈泡之中，那根細如牛毛的“炭化竹絲”……亮了！
最初只是一絲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橘紅色，隨即在短短一息之內，那橘紅色便迅速地轉為耀眼的……金黃色！
再然後，是刺眼的……純白色！
“嗡——”數十盞“大寧神光”白熾燈在同一時刻迸發出了它們最璀璨、也最……神聖的光芒！
一道無法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的、聖潔的、明亮的、足以讓日月都為之失色的……絕對光明！
便如同一個被囚禁了億萬年的太陽，在這一刻于這人間的殿堂之上轟然迸發！
它瞬間便吞噬了那數百支搖曳的燭火所帶來的所有昏黃！
將整個金碧輝煌的乾清宮照得……亮如白晝！縴毫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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