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吳順,在御前失儀,被鐵證如山的罪證砸得體無完膚,最終被皇帝下旨削去一切爵位,圈禁于府的消息,如同一場十二級的強震,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便席卷了整個大寧京城。
一時間,這座帝國的權力中樞,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充滿了恐慌與躁動的氛圍之中。
無數雙眼楮,都在看著那座曾經門庭若市,此刻卻大門緊閉,連門上掛著的燈籠都被摘下的國舅府。
他們知道,一個曾經炙手可熱的政治集團,在這一刻,已經轟然倒塌。
而伴隨著這棵大樹倒下的,是依附于其上的無數藤蔓與寄生者的集體性恐慌與潰散。
……
京城,平康坊。
這里是國舅爺吳順的心腹,工部右侍郎錢峰的府邸。
往日里,錢府門前總是車水馬龍,前來拜會送禮的官員商賈能從街頭排到巷尾。
而此刻,錢府的後門,卻在一片混亂中被悄悄打開。
錢峰本人,穿著一身下人奴僕的粗布衣裳,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氈帽,將帽檐壓得極低。他像一只受驚的老鼠,在一個心腹小廝的攙扶下,鬼鬼祟祟地鑽進了一輛早已備好的、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里。
他的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倨傲與官威,只剩下紙一般的煞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快!快走!趁著禁衛軍還沒來抄家,立刻出城!往南,去……去投奔我那在江南做知府的表弟!”
馬車里,錢峰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尖利地變了調。
他一邊催促,一邊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一疊地契和銀票,這是他連夜從密室里翻出來的全部家當。
他知道,吳順倒了,他這個吳順在工部最大的“錢袋子”和“黑手套”,絕對是第一個被清算的對象。
這些年,他在“陸地蛟龍”項目里,經由他手,與吳順狼狽為奸,貪墨的銀兩,偷換的材料,足以讓他被抄家滅族十次!
他不敢有絲毫的僥幸,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逃得越遠越好!
然而,他的馬車剛剛駛出巷口,就被一隊從天而降的、身穿玄甲的京城衛戍士兵,給堵了個正著。
為首的校尉,手持一張蓋著兵部大印的拘捕令,面無表情地看著馬車里那個瑟瑟發抖的身影,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錢侍郎,奉旨辦案,還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鐺啷”一聲,錢峰懷里的那疊地契銀票,散落一地。
他的眼中,最後一點希望的光芒,也隨之徹底熄滅。
……
同樣的景象,在京城的各個角落,不斷上演。
那些曾經依附于吳順,仗著國舅爺的權勢,在“陸地蛟龍”項目中大撈油水的官員、管事、皇商,此刻都成了驚弓之鳥。
有的人,連夜在後院里挖坑,試圖埋藏那些來路不明的金銀財寶。
有的人,則將家中所有與吳順往來的書信、賬本,付之一炬,試圖銷毀罪證。
更有甚者,為了自保,昔日里稱兄道弟、沆瀣一氣的“盟友”,此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互相出賣。
刑部大堂的門口,一夜之間,竟排起了長隊。
這些人,無一不是過去吳順集團的核心或外圍成員。他們爭先恐後地沖進刑部,主動“檢舉揭發”他人的罪行,試圖通過“戴罪立功”,來為自己換取一線生機。
一時間,整個京城官場,因為吳順的倒台,掀起了一場互相攻訐、互相撕咬的丑陋大戲。
正應了那句老話樹倒猢猻散。
大樹尚在時,猴子們還能在樹上摘桃子吃,顯得一團和氣。
可一旦大樹倒了,失去了庇護的猴子們,為了爭搶最後一點殘存的利益,或是為了逃避即將到來的獵人,只會比誰都更狠地,去攻擊自己的同類。
……
而在這場風暴的最中心,皇家西苑試驗場,那頭傾覆的“陸地蛟龍”殘骸旁,更是另一番光景。
昨日還在這里作威作福、對工匠們頤指氣使的管事和監工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數百名最底層的工匠和雜役,被聞訊趕來的禁衛軍團團圍住,不許進,也不許出。
他們蜷縮在簡陋的窩棚里,臉上寫滿了茫然與恐懼。
“這……這可怎麼辦啊?”一個年輕的學徒,帶著哭腔問道,“國舅爺倒了,咱們會不會……會不會被當成同黨,一起給抓起來啊?”
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木匠,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種听天由命的語氣說道“咱們就是賣力氣的苦哈哈,能有什麼罪?上面神仙打架,咱們凡人遭殃罷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另一個負責鍋爐燒火的老師傅,滿臉愁容地說道,“我擔心的是,這個活兒,還干不干了?咱們好不容易盼來這麼個能吃飽飯,工錢還高的好差事,要是就這麼散了,回家里,一家老小,又得喝西北風了。”
他的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對于這些底層的勞動者而言,他們不懂什麼叫政治斗爭,也不關心誰當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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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關心,這個能讓他們憑手藝養家糊口的“皇家工程”,是否還能繼續下去。
他們看著遠處那具冰冷的鋼鐵尸骸,眼神復雜。
那既是他們心血的結晶,也是導致他們如今前途未卜的“罪魁禍首”。
……
次日,清晨。
塵埃,似乎正在落定。
皇宮之內,早朝的氣氛,肅穆得有些壓抑。
文武百官,垂手而立,噤若寒蟬。
龍椅之上,皇帝的面色雖然平靜,但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在那平靜之下,是積壓了數日的、如同火山即將噴發般的怒火。
朝會的議題,只有一個——如何處置吳順一案的善後事宜。
刑部尚書出列,顫顫巍巍地奏報了一夜之間收到的、足以裝滿幾大箱的“檢舉揭發”材料。
里面樁樁件件,都指向了吳順及其黨羽,在“陸地蛟龍”項目中,貪贓枉法、以次充好、草菅人命的滔天罪行。
每念一條,皇帝的臉色,便陰沉一分。
到最後,他猛地一拍龍椅,打斷了刑部尚書的奏報。
“夠了!”
皇帝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徹骨的寒意,讓整個太和殿的溫度,都仿佛降到了冰點。
“這些蠹國害民的蛀蟲,依我大寧律法,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從嚴、從重、從快!朕不想再听到任何關于這些廢物的消息!”
“遵旨!”三司主官,連忙出列領命。
隨即,皇帝的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百官,最終,落在了翰林院的隊列中,那個從始至終都垂手靜立,不發一言的年輕人身上。
“張小山。”
“微臣在。”張小山出列,躬身行禮。
皇帝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有愧疚,有欣賞,但更多的是一種寄予厚望的倚重。
整個朝堂,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他們知道,舊的勢力已經倒下,而新的力量,即將登上舞台。
皇帝緩緩開口,聲音傳遍大殿
“西苑那個爛攤子,朕現在,正式交給你張家了。”
“朕只有一個要求。”
“讓那頭‘蛟龍’,重新給朕……跑起來!”
國舅府門前,禁衛軍貼上了封條,徹底隔絕了府內最後的哀嚎。
西苑試驗場里,張小山帶著格物院的團隊,迎著朝陽,踏入了那片廢墟。
一切,塵埃落定。
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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