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斜斜穿過藏經閣雕花窗欞，在明心膝頭的經書上投下細碎的金斑。檀香裊裊升騰，與泛黃書頁的陳舊氣息交織，他垂眸讀著《楞嚴經》中“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的章節，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書頁邊緣的褶皺。
“吱呀——”木門推開的聲響驚破靜謐，明善拽著明悟的袖口跌跌撞撞沖進來，粗布僧袍下擺沾著青苔，額角還沁著細密汗珠。
明悟被扯得踉蹌，寬大的僧鞋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聲響，耳根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師兄！”明善嗓門大得震得梁上灰塵簌簌掉落，他雙手撐在桌子邊緣，胸脯劇烈起伏，“我想陪明悟師弟一起回他老家。”話音未落，明悟突然踮腳去捂他的嘴，卻被靈活躲開。
明善索性拔高聲調︰“因為路途遙遠，讓明悟師弟一個人回去，我實在不放心啊！”
明心抬起頭，眉目間浮著層薄霧般的沉靜，卻在觸及明善閃爍的眼神時，指尖無意識地叩了叩桌案。
“你確定你只是擔心明悟？”明心的聲音像山間清泉，清泠泠地漫過藏經閣每一處角落。
明善的喉結上下滾動，後知後覺松開明悟的手，在僧袍上蹭了蹭汗濕的掌心。
明悟垂著頭，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腳尖不停碾著地上的磚縫。
藏經閣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只听見三人的呼吸聲。
明善他強撐著又點了點頭。
明心凝視著明善，沉默片刻，心中已然明了明善心中的小盤算。他微微嘆息，面色凝重，順著明善的意思說道︰“你的擔憂不無道理。”
窗外的玉蘭樹沙沙作響，幾片花瓣隨風飄落在明悟腳邊。
明心合起經書，緩慢地站起身︰“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收拾一下，我先去跟方丈說一聲。方丈同意了，你們再下山。”
“是！”明善眼楮亮得驚人，迫不及待地拽住明悟就要往外跑。
明悟踉蹌著被拖出兩步，突然掙開手，轉身對著明心鄭重行了個禮，方才小跑著追上去。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回廊盡頭，明心望著空蕩蕩的藏經閣，指尖無意識撫過經書上被陽光曬暖的字句，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或許這樣亦是一種修行。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明心踩著滿地搖晃的樹影，來到明善的禪房門口。
他抬手，指節落在木門上，叩出三聲輕響，像是敲在人心上。
門軸發出吱呀一聲，明善探出頭來，瞧見是明心，臉上頓時綻開笑，將門大大敞開︰“師兄！”
屋內，明悟正彎腰整理行囊，听見聲響，直起身來，微微頷首向明心致意。
明心目光掃過屋內，只見明善的包袱隨意丟在床上。
而明悟的行囊整整齊齊碼在一旁，疊好的衣物上還壓著一本翻舊的經書。
他收回視線，開口道︰“方丈同意你們下山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我們都準備好了！”明善急忙點頭，眼里閃爍著雀躍的光，腳尖不自覺地在地上輕點，像迫不及待要振翅的鳥兒。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明心語氣沉穩，抬手將滑落的袈裟往肩上攏了攏。
“好。”明善下意識應了一聲，突然瞪大眼楮，滿臉驚愕︰“師兄，你剛才說，我們現在就出發？師兄，你難道是準備跟我們一起去嗎？”
他盯著明心，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明心被明善的反應逗笑︰“是啊，你不放心明悟師弟一個人回去，我也放心不下你呀，我怕你會闖禍，所以我陪你們一起去。快點走吧，現在出發了。”說著，他轉身邁出房門，衣袂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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