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是誰？
問號。
短短四個字，加一個標點。
許逸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屏幕的冷光映著他有些發怔的臉。
怎麼回？
說實話？
“圖書館踫到的，不太熟。”這听起來像不像欲蓋彌彰的解釋？
或者干脆說︰“一個同學。”
可顧曉寒會不會追問是哪個同學？
許逸感覺額角似乎有細微的汗意滲出。
他不敢抬頭看顧曉寒。
即使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大概還是那樣，嘴唇抿著，眼神帶著點疏離的冷淡。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投過來的視線，帶著審視，帶著探究，或許還有……不滿？
為什麼不滿？
許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右邊的歐陽芷柔。
她依然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
側臉的線條柔和安靜，仿佛真的沉浸在書本的世界里，對周遭的一切毫無察覺。
可她握筆的姿態，似乎比剛才更用力了些，指節微微泛白。
許逸收回目光，視線重新落回手機屏幕上。
顧曉寒的消息還停留在那里。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還有顧曉寒那邊，那若有若無的敲擊聲已經消失了。
她是在等他的回復嗎？
許逸深吸一口氣，手指終于動了。
他在輸入框里打字，刪掉，再打，又刪掉。
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又可能引爆更大的問題。
他感覺自己像在拆一個炸彈，紅線藍線，剪錯一根就全完了。
旁邊的顧曉寒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猶豫。
許逸感到左側有一道目光輕輕掃過他，然後又移開了。
那目光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壓力。
不能再拖了。
許逸咬了咬牙，快速輸入一行字。
“圖書館踫到的。”
他停頓了一下，覺得不夠。
又加上一句。
“就一起學習而已。”
還是覺得差點意思，最後補了三個字。
“不太熟。”
點擊，發送。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手機塞回了口袋，動作快得有些狼狽。
他不敢去看顧曉寒的反應。
他強迫自己將視線重新聚焦在攤開的書本上。
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此刻卻像天書一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的耳朵卻異常靈敏，捕捉著周圍的一切細微聲響。
他听到顧曉寒那邊傳來極其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是她拿起手機了嗎？
嗡——
又是一聲極輕的震動，這次是從顧曉寒的方向傳來的。
她應該看到了。
許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豎起耳朵，等待著她的反應。
會是打字的聲音？
還是直接開口質問？
或者……
他听到一聲輕響。
不是打字聲，也不是說話聲。
是手機屏幕輕輕磕在桌面上的聲音。
很輕，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
許逸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瞟了一眼。
顧曉寒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她沒有再看手機。
也沒有看他。
更沒有看歐陽芷柔。
她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的書，嘩啦一聲，翻開。
她的動作很流暢，甚至帶著一種刻意的專注。
仿佛剛才那條消息，那無聲的交鋒，從未發生過。
許逸徹底懵了。
這是……什麼意思？
接受了？
還是更生氣了？
這種平靜，比直接的質問更讓人心慌。
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感覺自己的後背更僵硬了。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被夾在兩個氣場微妙的女生中間，動彈不得。
他想逃離。
但理智告訴他，現在起身離開，只會讓場面更加難堪。
他拿起筆，試圖在書上寫點什麼。
筆尖落在紙上，卻遲遲無法寫下一個字。
滿腦子都是顧曉寒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還有她扣在桌面上的手機。
時間一點點流逝。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三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仿佛彼此都是透明的空氣。
許逸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他需要一點聲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哪怕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但左邊，顧曉寒忽然有了動作。
她猛地合上了書本。
許逸和歐陽芷柔都頓住了，看向她。
顧曉寒站起身，將書本和筆記本一股腦地塞進背包里。
拉鏈拉上的聲音，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煩躁。
她將背包甩到肩上，看都沒看許逸和歐陽芷柔一眼。
徑直轉身，朝著圖書館門口走去。
她的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許逸緊繃的神經上。
高挑的背影，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很快消失在書架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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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就這麼走了？
許逸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發生了什麼？
歐陽芷柔也有些怔忡地看著顧曉寒離開的方向，握著的筆懸在半空。
片刻後，她收回目光，看向許逸，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她……”
歐陽芷柔似乎想問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圖書館里，只剩下他和歐陽芷柔。
剛才那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氛圍，隨著顧曉寒的離開，似乎消散了一些。
但許逸的心，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沉甸甸的，空落落的。
他看著顧曉寒剛才坐過的空椅子，心里亂糟糟的。
她果然是生氣了。
是因為自己和歐陽芷柔嗎？
她為什麼要這麼大的反應？
許逸完全想不明白。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回復是不是出了問題。
“不太熟”這三個字，是不是刺激到她了？
“那個……”
歐陽芷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將許逸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許逸猛地回神。
他根本沒听清她說了什麼。
不行。
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不能讓她帶著這種誤會離開。
許逸心里猛地竄起一股焦躁。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開始收拾東西。
書本、筆，被他一股腦地塞進背包里。
動作幅度很大，書頁嘩啦作響。
拉鏈被他粗暴地拉上，發出刺耳的“呲啦”聲。
旁邊的歐陽芷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愣住了。
她看著他，眼楮里帶著明顯的錯愕。
“許逸，你……”
“抱歉，我有點急事。”
許逸幾乎是打斷了她的話。
他甚至沒看清歐陽芷柔臉上的表情。
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追上顧曉寒。
他必須跟她解釋清楚。
但許逸已經顧不上了。
他將背包甩到肩上，動作急促。
“我先走了。”
他對歐陽芷柔丟下這句話，甚至沒等她回應。
他轉身，朝著顧曉寒離開的方向快步追去。
他穿梭在書架之間，視線急切地搜尋著那個高挑的身影。
剛才那短短的幾分鐘，仿佛被無限拉長。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地敲擊著耳膜。
為什麼？
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就因為那句“不太熟”？
這三個字有那麼嚴重嗎？
還是說，她生氣的點，根本不是這個？
是因為看到他和歐陽芷柔在一起？
各種念頭在他腦子里亂竄，像一團纏繞的線，找不到頭緒。
他只知道，他不能讓這種狀態持續下去。
他必須找到她，問清楚。
圖書館的出口就在眼前。
自動玻璃門無聲地滑開。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不遠處的顧曉寒。
她的步伐依舊不快，背影挺直，透著一種疏離感。
卻絲毫沒有柔化她此刻散發出的冷硬氣息。
“顧曉寒！”
許逸沖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
聲音因為跑動帶著一絲喘息。
前面的人影頓了一下。
但她沒有立刻回頭。
只是停住了腳步。
許逸幾步追了上去，在她身後站定。
他喘著氣，看著她的後腦勺。
烏黑的長發束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露出光潔的脖頸。
“你……”他想問她為什麼生氣。
想解釋剛才的消息。
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
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顧曉寒緩緩轉過身。
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看不出喜怒。
她就那樣看著他，不說話。
這種平靜，比剛才在圖書館里的沉默更讓許逸感到不安。
他甚至覺得，她帶著怒氣離開，都比現在這樣要好。
“你……別生氣。”
許逸最終還是憋出了這句話。
聲音有些干澀。
他看著顧曉寒的眼楮，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情緒的波動。
但沒有。
她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我生什麼氣？”
顧曉寒終于開口了。
聲音很輕，听不出什麼起伏。
許逸被她問得一噎。
對啊，她生什麼氣？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憑直覺，覺得她生氣了。
而且是因為他。
“剛才……那個消息……”
許逸有些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顧曉寒又問。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許逸感覺自己的額頭開始冒汗。
他覺得自己像個笨拙的小丑。
在她面前，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是……‘不太熟’那三個字。”
他硬著頭皮說下去。
“我當時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這個解釋連他自己都覺得牽強。
顧曉寒看著他，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像是在笑，又不像。
“所以，你怕我誤會你們很熟？”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
但每個字都像小錘子，輕輕敲在許逸的心上。
“不是……”
許逸急忙否認。
“我是怕你誤會別的……”
“誤會什麼？”
顧曉寒步步緊逼。
許逸徹底卡殼了。
他能說什麼？
怕她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麼曖昧？
這話說出來，不是更奇怪嗎？
他看著顧曉寒那雙清澈又帶著點冷意的眼楮，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追出來解釋的行為，可能錯得離譜。
也許她根本就沒生氣。
也許她只是單純地想離開了。
也許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許逸覺得有些狼狽。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繼續解釋，還是就此打住。
顧曉寒也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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