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此刻景朝皇帝趙天行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好在並沒有表現出來。
許夜都不由替謝臨淵捏了一把冷汗。
這家伙是真傻,還是頭鐵啊?
明知皇帝老兒信奉道教,宮里都弄了一座道觀,身上穿的是道袍,出的殿試題目也是大道無為,結果這貨竟然推崇有為,雖然沒有直接貶低無為,但也差不多了。
好歹是應天書院的大才子,不會連這都看不出來吧?
妥妥的頭鐵?
這是想學古人,做直臣還是咋的?
許夜都不得不給這家伙點了個贊,排除其它不說,文人的骨氣還是有的。
而且,這家伙說的也很有道理,人類之所以立足,確實少不了這些因素。
現場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一眾舉子或許反應慢半拍,但也不傻,這個節骨眼誰也不敢說什麼,就算有人想反駁謝臨淵,示好皇帝陛下,卻也找不到好的論點。
李平安一時間也無從回答。
而一眾大臣,要麼裝沒听見昏昏欲睡,要麼就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畢竟,謝臨淵的話也算有理有據,不好反駁。
與眾人不一樣,趙熙兒反倒來了些興趣,眼眸轉動。
太子趙恆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大概是見自家老爹臉色不好看,輕咳了一聲道︰
“不愧是京都六公子之一,臨淵公子的天道和人道論,確實有些意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尤其是關系社稷安危,更應如此……”
謝臨淵沒說話,只是拱了拱手。
一眾大臣有附和的也有反對的,但都無關痛癢。
“確實說的不錯!”
趙天行這時終于開口,“不論對錯,也算是個別樣的理解,難怪能高中會元第二。”
說著他頓了頓,又道︰“會試第二能有這樣的感悟,朕很好奇,本屆會元又有怎樣的感悟?”
許夜不由僵了一下,原本他沒打算冒頭。
因為對什麼狀元沒興趣。
二來,這叫什麼題目,比詩詞還差不多,何謂無為?這見仁見智的問題,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這會被點名,好像不說都不行。
人群的目光也不由看了過來,大概也想听听鼎鼎大名的星河詩仙,能夠說出什麼名堂。
只是,許夜察覺部分人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對勁。
幸災樂禍?還是其它?
他莫名感覺事情有些不尋常,看一眾大臣的樣子,還有謝臨淵的回答,似是意有所指,貌似在借這個問題,質疑皇帝陛下修道,無為而治?
再看趙天行的目光,深邃如淵,給人的感覺,似乎自己的回答若不能讓對方滿意,就要大禍臨頭似的。
許夜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殿試就殿試,搞這麼多名頭。
大家開開心心的抄詩不行嘛,整這麼復雜。
可罵歸罵,但被點名,躲是躲不過了。
當即他只得道︰“回陛下,學生以為李兄和謝兄說的都有道理。”
一句萬金油的話,兩不得罪。
趙天行沒說話,只是淡淡看著許夜。
許夜沒轍,繼續道︰“不過,兩人說的都不夠全面。”
他想了想,接著道︰“學生家鄉有個殺牛的屠夫,一把刀用了幾十年依舊鋒利,而其它屠夫,技術不好的一個月就得換一把刀,技術好的一年也得換一把……”
??
這都什麼跟什麼?
眾人一臉懵。
趙天行也怔了一下,微微擰眉。
許夜也不搭理,繼續道︰“有人問他原因,他的回答是,他了解牛的結構,熟悉骨骼縫隙,每次下刀都沿著縫隙走,從不會與骨頭硬踫硬,所以他的刀永遠那麼鋒利……”
有官員忍不住道︰“許會元,陛下是在問你何謂無為,你在說些什麼?”
四周人群也是交頭接耳。
許夜不答又問︰“許某想問,諸位從這件事中看出了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或不屑回答,或不明所以。
倒是趙熙兒試探了一句︰“熟能生巧?”
許夜笑笑道︰“九公主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確實是熟能生巧。”
趙熙兒眉毛一彎,看似挺得意。
人群則有些無語,這馬屁拍的也太生硬了,誰不知道這是熟能生巧,可這和無為有什麼關系?
許夜也不搭理眾人,繼續道︰“不過這只是第一層,它還有更深層的意思,刀就是我們的心性,我們面對的事物就是牛的骨骼,從縫隙下刀,就是以無為之心,行有為之法。”
“不管殺不殺那頭牛,它的結構都在那里,這是事物的客觀規律,掌握規律,便能事半功倍,無往而不利。”
“反之,有些人只知道蠻干,管你什麼規律不規律,拿著斧子就是一頓亂砍,他或許也能肢解牛,但必然弄得血肉模糊,筋疲力竭,斧子也會磨損……”
四周人群全都陷入了沉思。
李平安眼眸微亮,口中呢喃著︰“以無為之心,行有為之法?妙!許兄所言甚是,這正是李某想表達的意思。”
柳隨風也忍不住道︰“所以無為,是不違背事物的客觀規律?不妄為,不強求,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