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唰”地聚焦在林夜身上——張飛的好奇，關羽的凝重，趙雲的警惕，劉備的擔憂，鄒善的探究……林夜被看得微微一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手也攥緊了口袋。
“先生的意思是？”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發緊。
“這些新出現的‘門’之種子，與江口‘龍門’同源，同出一源的規則，必然相互牽引。”諸葛亮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而你的銅鑰匙，是唯一能徹底關閉‘龍門’的規則之器。即使它如今碎裂，其核心的規則碎片里，也必然殘留著與‘門’相通的印記——對這些同源的能量，應有著遠超任何儀器的、本質上的感應。”
周瑜眼中一亮，像是撥開了迷霧，立刻接口道︰“就像磁石指引方向！若能設法激發鑰匙碎片中殘存的靈性，讓它與這些‘種子’產生共鳴——或許……我們能比任何監測設備更早、更精準地鎖定這些‘種子’的位置，甚至……感知到它們的活性變化，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醒！”
“可……鑰匙已經碎了。”林夜澀聲道，掌心貼著口袋，能清晰感受到碎片的稜角硌著手心，“它連光都快發不出來了……”
“碎裂的規則，依舊是規則。”諸葛亮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布料，直抵他掌心的碎片，“它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從‘器’變成了‘痕’。夜小友，你近日嘗試靈力運轉時，是否真的……對它毫無所感？”
林夜沉默了片刻。燈籠的光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能看到他抿緊的唇。在眾人的目光下，他緩緩抬起手，從口袋里拿出那個用軟棉布包著的小包——布是夕桐找的，米白色，帶著細小花紋，是林晝以前的口水巾改的。他一層層打開，幾片黯淡的黃銅碎片躺在掌心，邊緣還帶著磨損的痕跡，在燈籠的光線下，跟普通的廢銅沒什麼兩樣。
他深吸一口氣，調動起丹田處那絲已經凝練了不少的靈力。指尖泛起螢火般的藍光，微弱卻穩定，像風中的一點星火。他小心翼翼地將靈力渡向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就是那道裂痕里曾亮起過金光的碎片。
起初，碎片毫無反應，冰冷、死寂，像塊被遺棄的石頭。
張飛忍不住嘟囔︰“這玩意兒真能行？別是軍師你想多了……”
但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那塊碎片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不是錯覺，林夜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傳來的震顫，像手機在靜音時的震動。緊接著，碎片表面那道最深的裂痕深處，那個針尖大小的金色光點猛地亮起！雖然只是一瞬，卻耀眼奪目，像在黑暗里劃亮的一根火柴，連周圍的桂花瓣都被映得泛著金輝！與此同時，其他幾片碎片也仿佛被喚醒，不再冰冷，而是同時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共鳴般的溫熱度，像揣了幾顆剛捂熱的小石子！
更驚人的是！
諸葛亮手中的星圖卷軸上，那幾個分布在全球各地的灰白光點，幾乎在鑰匙碎片產生反應的同一瞬間，同步地、清晰地閃爍了一下！亮度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寂——光點邊緣泛起了一層極淡的紅光，像沉睡的巨獸被驚擾，在黑暗中眨了眨眼！連纏繞著江口舊址的猩紅細絲，都仿佛更活躍了些，蠕動的幅度明顯變大！
“嘶——”周瑜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眼楮瞪得大大的，“竟然……真的有反應！”
關羽丹鳳眼猛地睜開，瞳孔微縮，長髯都跟著抖了抖；趙雲握緊了拳，指節泛白；張飛張大了嘴，忘了合上，嘴里的哈喇子差點流出來；鄒善一步上前，站到林夜身邊，目光死死盯住他掌心的碎片，又猛地轉向星圖，眉頭鎖得更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林夜自己也驚呆了，他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劇烈！那瞬間的共鳴像有股電流竄過全身，讓他指尖發麻。他猛地收回靈力，金色光點瞬間熄滅，碎片又恢復了死寂，星圖上的光點也跟著暗了下去，只有猩紅的細絲還在緩慢蠕動。他的心跳如鼓，“咚咚”地撞著胸腔，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果然如此……”諸葛亮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又有著洞悉真相的銳利，他用羽扇輕輕敲了敲星圖，“鑰匙碎了，但它與‘門’的規則聯系並未完全斷絕。這些新出現的‘種子’在散發能量，無形中牽引著碎片的靈性……反之亦然，碎片的靈性被激發時，也能驚動它們。”
這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夜和他手中的碎片，將成為全球範圍內監測這些“門之種子”最敏感、最核心的“活體探測器”。只要他願意，就能提前感知到這些潛在的威脅，甚至可能預判它們的活化時間。但同時也意味著——他剛剛找回的平靜，他和林晝想要守護的安穩，將再次被推入風暴的中心。他會成為最關鍵的“坐標”，也可能成為那些未知存在的“目標”。
“哥……”林晝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小手緊緊抓住林夜的衣角，小臉發白，眼楮里泛起了水光。他雖然听不懂那些“同源度”“能量特征”的復雜話，但能感覺到大人們驟然緊張的氣氛，能看到哥哥掌心碎片亮起又熄滅的光，更能感覺到哥哥驟然沉重的呼吸——那是危險的信號。
林夜合攏手掌，將碎片緊緊攥在掌心。那微熱的觸感還沒散去，此刻卻仿佛帶著千斤重擔，壓得他指節泛白。他抬起頭，看向諸葛亮，看向周瑜，看向關羽、趙雲、張飛，看向鄒善，看向所有注視著他的人——他們的眼神里有期待，有擔憂，有凝重，卻沒有強迫。他沉默了幾秒，然後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像落在石板上的雨滴︰
“我該怎麼做？”
夜風拂過，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發間、肩頭，落在星圖上，落在所有人的腳邊。
一場新的、無聲的戰役，似乎已經從這寧靜的小院開始。而這一次，武器不再是刀槍棍棒，不再是法力神通，而是幾片看似不起眼的碎銅，和一個少年尚未完全恢復的力量——以及那份從未動搖過的決心。
夜色漸深，小院里的燈火像倦了的星辰，一盞盞次第熄滅。西廂房的燈最後暗下去時，劉備正哄著打哈欠的劉禪掖好被角；東廂房的光剛斂入窗欞，黃忠和夏侯杰還在低聲討論著菜畦里的白菜該蓋層草簾了。只剩屋檐下那盞竹編燈籠還亮著，橙黃的光暈透過鏤空的“松鶴延年”紋樣灑下來，在青石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風一吹，燈籠便在繩上輕輕晃，光影也跟著挪，像誰在地上畫著無聲的符。
諸葛亮和周瑜帶著星圖卷軸回了書房。那卷軸被小心地鋪在紫檀木案上，旁邊擺著硯台和朱砂筆，周瑜正用銀簪蘸著清水，在光點旁標注著能量讀數。門縫里透出的微光斜斜切在青磚地上，兩人的低語聲斷斷續續飄出來——“極地那個光點的穩定性太可疑了”“需得讓夕桐調些深海壓強數據來比對”——直到後半夜，那光才像耗盡了力氣似的，慢慢淡成一抹淺白。
關羽和趙雲再次隱入夜色。趙雲踩著牆根的陰影繞到院後時，靴底蹭過落桂，只留一絲極輕的沙沙聲；關羽站在門廊下，丹鳳眼掃過牆頭的符文燈，見那淡金光暈比往日亮了半分，才轉身沒入東側的竹林。他們巡查的路線比往日密了三成，連院外那棵老槐樹的樹洞里都探了探——往日從不停留的角落，今夜都要多站一息，仿佛怕暗處藏著會呼吸的陰影。
張飛被劉備拎著耳朵往二樓拽時，還梗著脖子回頭瞅石桌上的星圖殘影︰“俺還沒弄明白那紅點為啥老動！”劉備捏著他的耳垂往樓梯上帶，聲音壓得哄孩子似的︰“明日讓軍師給你畫張大白話的圖，先睡。”他這才不情不願地跟著走，粗重的腳步聲在樓梯上“咚咚”響，到了二樓又突然放輕——怕吵著西廂房剛睡熟的林晝。
鄒善沉默地收拾著石桌。他先將星圖卷軸小心卷好，指尖撫過邊緣時頓了頓，仿佛還能摸到那上面殘留的靈能波動；再把茶具一一收進竹籃，青瓷茶杯踫著紫砂壺，發出細碎的輕響。他洗茶具時用的是井水，冰涼的水漫過指尖，他卻像沒察覺似的，反復搓著杯壁上的茶漬。動作還是一如既往地穩，連一滴水都沒濺出盆外，只是眉心那道褶皺像刻上去似的，始終沒松開——方才林夜掌心碎片亮起來時，他分明瞥見那金光里藏著一絲極淡的紅，像血滲在銅上。
林夜躺在床上，掌心還留著碎片發燙的余溫。那溫度不灼人，卻像根細針，輕輕扎在皮肉里，連帶著心跳都還留著方才共鳴時的悸。他側過頭看旁邊的小床，林晝懷里還抱著那個黑胡桃木盒，盒蓋被壓得歪了半角，露出里面黃銅碎片的邊。小家伙嘴角微微上揚，腮幫子偶爾動一下，許是夢到了張飛說的烤紅薯，小鼻息勻勻的，完全不知道哥哥掌心剛經歷了一場無聲的震顫。林夜輕輕嘆了口氣，把那包用軟布裹著的碎片往枕頭底下塞了塞，布料蹭過枕套上的桂花繡紋，軟乎乎的。他知道，從雞叫頭遍起，院里的風大概就不一樣了。
清晨的粥與試探
天剛蒙蒙亮，天邊才泛出一抹魚肚白，廚房里就飄出了動靜。不是往日鄒善備早餐時利落的切菜聲——往日他右手握刀，左手按菜，“篤篤篤”幾聲就能把青菜切得勻勻的——今日的聲更輕，像怕驚了檐下的麻雀，是勺子攪著粥底的“咕嘟”聲，緩得很。
林夜睡眠淺，這點聲響剛鑽入耳膜，他就醒了。身上的薄被還留著暖意，他披了件夾襖下床，鞋跟蹭過地板時特意放輕，悄聲走到廚房門口。門框上還掛著夕桐昨日編的桂花絡，干了的花瓣簌簌掉了兩片。往里一瞧，鄒善正站在灶台前，僅存的左手握著把白瓷小勺，小心翼翼地攪著砂鍋里的白粥。
他握勺的姿勢有些別扭——右手沒了後，左手總習慣性地想找支撐，指尖攥得勺柄發白，指節都繃出了紅痕。攪動時手腕微微發顫，像提著千斤重物，粥液在鍋里轉著小圈，偶爾濺起幾滴在灶台上，他都要停下手用抹布擦了才繼續。額角沁著細汗，順著鬢角往下滑，快到下頜時，他才用肩膀蹭了蹭——騰不出手。灶台旁擺著三個小碟，里面是剁得極碎的肉末、切得像米粒的青菜末，還有磨成粉的香菇丁，顯然比往日多費了兩刻鐘功夫。
听到腳步聲，鄒善回過頭。看見是林夜，他攪粥的動作頓了半秒，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怎麼起來了？雞還沒叫呢。”
“睡不著了。”林夜走過去，站在灶台邊看那鍋粥——米熬得剛剛好，開花了卻沒爛，粥面上浮著層薄薄的米油，香得很。他伸手要接勺子︰“鄒叔，我來吧。”
鄒善沉默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松了手。勺子落到林夜手里時，他的目光在林夜右手腕上停了停——昨夜林夜引動靈力時，這手腕微微抖過。他退到一旁，拿起抹布擦灶台，其實灶台早被他擦得發亮了，可他還是一下下擦著，目光卻總往林夜攪粥的手上飄——看他握勺穩不穩，看他手腕晃沒晃，看他指節發力勻不勻。林夜都明白，鄒善是在試他——試他心神定不定，試他能不能精準控著靈力去踫那些碎片。他沒說破，只是把勺沉進粥底，順著一個方向慢慢攪，讓米香混著水汽往上冒，暖烘烘的。